第四十章 风雨同舟（2）（1 / 2）

乔翠哭了一会才止住泪水，哽咽道：“玉姐，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如今带着儿子寄人篱下，人家是看在我爹昔日的情份上才收留我们，可是那儿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们，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们。她们背地里骂我是母狗，骂我儿子是狗杂种，我们的地位不如狗！如果不是钱花完了，我早就跑掉。我希望学些本领，以后能自力更生。我保证学会以后离开成都，不在这儿跟你争生意，你教我做包子做馒头吧！我学会真的会走，在这儿日子好难挨！求你……”

梁玉儿诧异地望着她，乔翠年龄虽然不小，但一脸稚气，哪里象生过孩子的妇人？乔翠知她怀疑，遂撩起左边的头发露出疤痕，强忍住泪水道：“玉姐，我不欺骗你，我这样子相公总有一天会甩我，我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不能养活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求你可怜我，我不能让栩儿挨饿，他只得七岁……”

难怪她没有将头发梳起，原来为了遮掩脸上的疤痕。梁玉儿瞄一眼那个可怕的疤痕，叹了一口气，垂头不作声。乔翠见此，愈加诚恳地说道：“玉姐，你放心，我学成后会马上离开成都，真的！我会交学费的。我虽然没钱，不过还有些嫁妆，可以当掉嫁妆给你学费……”

梁玉儿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你丈夫看在儿子份上怎会抛弃你？何必辛辛苦苦去做抛头露面的营生？”

乔翠一听，泪水再度哗哗淌下，“我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我们成亲才几天，我嫁给他后才知道他在这儿有个旧相好，人人说那个姑娘既温柔又漂亮又纯洁，家境也好，我哪里比得过人家？我乡下有句俗语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我被骗怕了，所以不敢对他抱任何奢望……”

梁玉儿沉默了一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翠没想过骗她，坦然地道出自己的名字。梁玉儿愕了一下，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就是当年被王牵牛侵犯的那个姑娘？”乔翠的脸当即红透，羞怯地点点头。难怪柳子华不想她待在成都，原来自己真的早已臭名昭著，连目不识丁的卖包子大姐都认识她的鼎鼎大名，看来非走不可！越早越好！

见乔翠泪眼婆娑，窘态难堪，梁玉儿动了恻隐之心，道：“学做包子不成问题，但三更天前要到这儿，因为五更天包子要出笼，中间要干的事情多着呢，你能做到吗？”

乔翠听得梁玉儿终于答应教她，激动得几乎跳起，不加思索地说道：“能的，能的，我保证能准时到！”

晚饭也不吃，乔翠匆匆赶回家打点，等栩儿躺下，她抓了喷火棒偷偷离开林家庄，冒雨摸黑赶到北门附近，蹲在范梁包子店屋檐下打个盹，待里面油灯点起即敲门进店。梁玉儿想不到乔翠真有此毅力，吃惊不已，便专心教她。从此乔翠晚出早归在范梁包子用功地学做包子，除了栩儿，林家庄的人竟没一个觉察。栩儿为免她来回奔波，自己每天走路去上学。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收了乔翠为徒，梁玉儿每天多做几笼包子照样能早早销光，也许乔翠口甜舌滑勤于吆喝吧。许多经过门前的人见她笑脸如花，本不想买也有时会捎上几个。乔翠找人替范梁包子店做了一个新的木招牌。

没客人的时候，梁玉儿会摘下面布透透气，乔翠发现她只得右半边脸，左边脸剩下皱巴巴的一点儿，非常吓人，问怎么回事。梁玉儿淡淡地说数年前摔了一跤导致面瘫，之后渐渐萎缩并越来越严重变成今天的样子。乔翠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孙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乐意帮助她。之后恨自己不好好学医。

不仅脸有问题，梁玉儿身上有时散发出一阵象腐肉的臭味，尤其忙得不可开交时那味道更明显，为此，她总是抓紧时间洗身子，一天数遍。那味道令乔翠想起海子，她告诉她硫磺煮水加些草药、香料浸泡可消除异味，可梁玉儿总是摇头，说那会影响包子的滋味。她宁愿多洗几次。

十五日清早天气晴朗，可是不久竟然乌云密布下起倾盆大雨，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十笼包子只卖掉两笼。雨似乎没完没了，乔翠坐在门边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托着腮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天的包子可能真要浪费掉。”便埋头学人搓粉捏花，这十天她虽然非常努力学习，搓的粉也滑，奈何双手到底笨拙，总是做不好漂亮的造型。梁玉儿捏的包子花纹很好看，馒头也圆，她就是学不会，后来双臂酸痛难忍，一气之下干脆用刀将粉条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入蒸笼里，蒸出来效果居然不错，于是她不再刻意将馒头弄圆。她喜欢甜食，后来在部分面粉里加上少许糖做出甜馒头，小孩子很喜欢，梁玉儿便将馒头交给她来制作。

已经中午，雨还没有要停歇的样子，乔翠有点饿，拿了个馒头塞入口中，喃喃说道：“今天是十五，有些人到庙会祈福，雨下个不停，一定走不了，他们也该饿了吧？与其在这儿死守等人家上门，不如主动出击。”她跟梁玉儿一提，梁大姐说主意虽好，可是城隍庙有三四里，最近的信相寺离此地亦有一里多，乔翠伤势未痊愈，一人无法负重，自己行动不便，吃不准赚来的钱不够看病。乔翠于是找隔壁干货店的伙计小黑子帮忙。小黑子反正也是闲着，就义不容辞跟乔翠一起把十四蒸笼的包子馒头用油布蓑衣盖住，用木头车运到信相寺。乔翠本来属意到城隍庙，可是通往那儿的道路已成泽国，不得不转向信相寺。为免碰到熟人，乔翠学梁玉儿的样子拿布蒙住脸。即使提高一文钱，包子及馒头仍然十分抢手，不到半刻钟即被饥饿的香客抢光。乔翠不觉眉开眼笑。两人推着木头车冒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