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红颜薄命(1)(1 / 1)

加入书签

太阳还在西南方,晒得草木恹恹若病。但这一片原始森林阴森森,黑沉沉,死一般寂静,里面隐约有一点一点的磷光在闪耀,象人们传说中的鬼火。与清风小舍百鸟争鸣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这里映入眼帘的尽是大得出奇的参天古树,树身粗得要十多人才能合抱,盘起的树根比壮汉的腰身还要粗,密密匝匝的叶子遮住灿烂的阳光,地面阴湿寒冷。

林源拉着方薇沿着森林的边缘绕了一阵,然后进入森林里,摸索一阵,前面隐约有光,继续前行一小段路,豁然开朗,果然有一片银杏树林。这些树高大挺拔,叶子绿中带黄,要几个人方能合抱,看上去有几百年历史,但仍然生机勃勃,此时雌株上已经结满小小的青青的果实。这里静谧一片,连虫子小鸟的声音也没有。树林中依稀可见一茅屋。

真有人敢在禁地居住!而且有一阵隐约的臭味飘入鼻腔。方薇心如火烧,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茅屋冲过去。茅屋本来离他们只有百来步,不算远,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加快步伐,就是无法接近茅屋。奇怪!

林源眉头大皱,二十天前听闻方薇的经历后,回程时特意在山洞逗留一下观察一番。期间有个人影一闪,他立即展开追踪,入了洞中一岔道,顺着一些蛛丝马迹误打误撞走到茅屋前。茅屋外鲜花盛开,芬芳馥郁;茅屋里有一个老态龙钟、满头银发的婆婆和一个浑身发臭躺在床上不会动弹的病人。老婆婆热情友好地接待他,他口渴难耐,她端给了他一碗用银杏叶泡的茶水。在她的指引下,林源才得以顺利地离开黑森林回到蔷薇谷。他努力地回忆老太婆带他走过的路线,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

他们在树林中兜兜转转近一个时辰,始终无法接近茅屋。茅屋仿佛长了脚自己会走路,跟他们玩捉迷藏,有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转瞬又远在天边,消失不见。

这树林有问题,茅屋的摆布有着奇门遁甲的玄妙。方薇见天色渐晚,衣服全给汗水打湿了,始终无法靠近茅屋,想离开也找不到出路,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骂骂咧咧。

林源安慰道:“小乔,这森林布局奇妙,我没学过奇门遁甲法术,所以破解不了。但你学过,这跟江南方家那红梅别苑附近的森林象不象?慢慢想。”

方薇怒道:“什么别苑?我一个山野女子懂什么?”

林源见此势头下她仍装,压住怒火道:“栩儿是你的儿子,无论如何你也要想办法破解这机关。”说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谁说他是我的儿子?他不过是孙大哥捡回的杂种罢了!没有他,我原本可以生活得好好的!”

林源脸色铁青,大声道:“哦,对不起!我终于晓得自己认错人了。你是方薇,不是乔翠!十二岁的乔翠能帮一个孩子不远万里到大漠找他爹。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可能爱别人?栩儿跟了你真是倒霉透顶。横竖都是死,早晚都是死,在哪都一样。我是外人,没法管了,让他自生自灭吧!早死早登极乐少受苦,但愿下辈子投胎到一户爱他的人家!几天前栩儿对我说希望我们尽早离开,我说你的眼睛未好我们不走;他说我们不走你的眼睛不会好,请求我们不要打扰你的平静生活,所以我们才决定今天离开。他多乖,对你多好。这样的儿子天下难得,你却这样对待他!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他么?我看你不是眼瞎了,是心瞎了,不可救药了!好,我走,不打扰你了!”说完甩手起身就走。

方薇脸色大变,忽地跪下,紧抱着林源的大腿,声泪俱下道:“林叔叔不要走。我错了!”

林源喝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放手!”

“林叔叔,对不起!”方薇掩脸痛哭,“我是乔翠。我不该那样对你们!对不起……”

林源见她认错,知道有转圜余地,这才扶起她,伤感地问道:“小乔,为啥不认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是怎么沦落此地的?”

乔翠吸着鼻子,啜泣着,“当年离开黑龙滩后一口气跑了几百里,不知自己到了哪里要去哪里,每天就那样魂不守舍地走着歇着。一天遇到一大群武林人士,当中有几个是武当弟子,他们不顾念我和南哥的结拜之情,不断地侮辱我、奚落我,甚至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怒之下动用喷火棒伤了他们才得以脱身。途中路过丰都,记起在丰都郊外一座山神庙里,我跟他拜过天地,他在山神面前发誓只爱我一个,于是我想找那座山神庙质问山神,为何要联合他一起欺骗我。可我在荒野迷了路,山神庙找不到,只找到一破庙,真有一种叫天不应的孤独,又没钱:因为早已将比赛赢的和方小姐留给我的银两给了芙蓉山的老百姓,自己只留下几十两作盘缠,被武林人士围剿时丢了,在丰都典当了宝剑换得一些钱,不料寻找山神庙时又弄掉。我打开包袱,看见能值几个钱的就只剩下那件漂亮的嫁衣,心想明天就典了它吧,弄些路费先回芙蓉山再说,以后有机会就赎它。嫁衣是惠姐姐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花了一个多月,很漂亮。我真有点舍不得,可我不走运,没法了。想到可能永远失去它,我于是穿上它,在孤芳自赏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袭击我。待我醒来时,乌龙马、喷火棒和包袱都不见了,只剩下身上的嫁衣。那混蛋不但拿走我的一切,还奸污了我。我全身疼痛,接受不了自己又被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于是跳崖自尽,却不幸挂在悬崖边一棵横生出来的树上,孙大哥救了我。他说我怀有四个多月身孕,已经有胎动,幸而前期喝了较多的固胎药,否则胎儿保不住。我那个一向不准,兼且鼻子时常出血,以为经水倒行,加上听到胡大夫说的话,以为自己患了不育症,所以从没想过会怀孕。我象晴天霹雳,不想要王牵牛的孩子,哀求他帮我打掉。他不肯,说当时如果堕胎会要了我的命。我躺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床,偷偷地翻看医书,自己配堕胎药,他倒掉我的药几次。但他不是神,总有疏忽的时候,我终于服下自己配的药,痛了两天后生下栩儿。栩儿是早产的,先天不足,他逼我喂奶。我于是服下砒霜,又被他救活。他不再逼我,到处去求人,最后找了只山羊。坐完月子后,我要走,他为我赎回宝剑。也许是缘分吧,没走多远就遇见一头大熊攻击一个少年人,我仗义出手,结果身受重伤,又回到他的身边……这次的伤比跳崖受的伤厉害得多,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有个家伙会对身受重伤的我下毒手,他玷污了我,还划破我的脸……接二连三地被江湖人侵犯,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我不想再入江湖,我恨透了江湖人。于是我不再想入非非,改名换姓,跟着孙大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今年年初,孙大哥向我提亲,我答应了,以为从此找到幸福,可是没过几天他就去了……我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够丑够安全,想不到孙大哥才去世,又被……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遭这种罪!那个姓郞的狼心狗肺大夫也不是好人,孙大哥以前帮了他这么多,孙大哥百日忌的前一天我向他借米,因为他妻子金花曾是孙大哥的未婚妻,他竟然向我提出无理要求,要我陪他睡一夜才肯借。我气得往回走,还是金花偷偷从家里拿了一些米给我。如果被他知道不知会不会被揍一顿。回来途中下雨,我在山洞避了接近一个时辰,雨停后又遇到个江湖败类,差点遭殃。我不是不想认你们,只是没面目见你们……栩儿很聪明很乖巧,人人都说他是神童,可是对我来说是耻辱,所以我恨他,憎厌他;可是他对我很好,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他得到很好的教育,可是他的出身会影响他。我很矛盾,如果有好人家收留他,我会送走他的。我只望自己余生静静地度过,然后静静地死去……”

林源唏嘘不已,用袖子替她揩去满脸的泪。夜色渐渐加深加浓,茅屋渐渐隐没在夜色里。气温骤然下降,乔翠冷得瑟瑟发抖。林源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紧紧搂住她,“当年高贤告诉我说你怀有身孕,要我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他。可你执意要走,失踪多年,我跟你爹一直未放弃过寻找。我们都有错,让你平白无故受这么多委屈这么多苦楚。江湖人大多有口无心,不过你必须还得留意一个人:那天听王员外讲述你的遭遇后,我特意到衙门走了一趟,卖通衙役调出卷宗,发现那人跟当年的铁图有某方面类似……”

树林外头传来周剑南的呼唤声。林源正想回应,猛然瞥见眼前有条白色身影一闪而过,他惊叫一声,即拽起乔翠追去。左弯右拐一阵,竟然到达茅屋前。林源丢下乔翠,飞身一跃截住那人去路,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掌连劈,掌掌直击要害。林源不闪不避,直接去接招,只听得“呯”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倒退半丈,地面犁出两道不算浅的沟!

那人吓了一跳,不敢恋战,如闪电般窜入茅屋里。林源正想追进去,一把银光闪闪的东西如雨丝迎面袭来。他连忙拔剑抵挡,只听得叮叮数声,地上落满闪闪发光的银针。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