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竹林(1 / 2)

加入书签

主.席台上高三年级组长轻抬双手,压下雷动掌声,徐徐开口:“下面是一段由周勤韬同学从未名湖畔发来的视频,他在今年的高考中取得了全市理科第一名,全省理科第三名的好成绩。这里分享一些他个人的学习经验,为在座的我们加油打气。”

视野骤然暗下,偌大的投影幕亮起后,一个平头正脸的眼镜男生朝镜头挥手,自然放松地“嗨”了一声。

四周掀起交头接耳的骚动,学霸的故事世代相传,永不落幕。

闻萤困乏地靠上椅背,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状元的脸逐渐模糊,她失神地望向黑洞洞的天花板。

这有什么好动员,觉悟高的人不待扬鞭自奋蹄,觉悟低的推着走也顶回来。他们就没想过还有另一些觉悟高,但是迫于现实摇摇欲坠的,快要掉下来了。

比如我。

真的很累。

闻萤闭上眼,黑暗中蹿出记忆的焰苗。

赵姝萍在她还小的时候,工作就很不稳定,一个未婚妈妈带着女儿辗转几座城市,什么都干过,什么都遭遇。

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要不是靠左邻右舍的好心人帮衬,闻萤可能早死于各种意外。

以至于到了今天,她的愿望仍是朴实的“平安活下去”。把愿望具体化便是顺利考上大学,找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支撑她的生活。

但她基础没打好,拼了老命才刚刚跨过市重点的门槛,差一点被赵姝萍逼着去念技校或者中专。

她也清楚自己是不那么聪明、不那么灵活的人,始终用着不那么聪明、不那么灵活的办法,坚信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力气,就可以够到稍微聪明一点、稍微灵活一点的及格线。

老天啊,快让救苦救难的郁素她妈把赵姝萍收走吧,整天待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实在无力招架。

礼堂的冷气充足,闻萤快睡着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哆嗦着两手揣进衣兜。

触到手机的一瞬间,她被振动惊醒。

想着“真是巧了”闻萤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只在衣兜露出一条空隙,看是谁发来的短信。

——“多媒体楼后巷”。

发件人:幻灭的少女心

*

问:凭什么他找我,我就要出来?

答:因为……我无聊啊!

问:无聊不能背书吗?不能发呆吗?不能拿电子辞典玩贪食蛇吗?

答:因为他是林谨承啊!

问:你不是对他幻灭了吗?

答:脸好就行了,复习都那么辛苦,为什么还如此苛刻不许人找点乐子?

随着脑海中一个红衣小人的倒下,闻萤和绿衣小人一起握紧拳头,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刚才往鼻孔塞了团餐巾纸,惊慌失措地声称自己倒经,要去医务室,骗得门外女老师直接放行。校礼堂在多媒体中心二楼,她匆匆下楼,庆幸外面站的不是老王。

并非没有瞒天过海的把握,老王是少有真正体恤她的人,闻萤不想骗他。

外面的天空转为淡蓝色,云垛散成鱼鳞状,阳光如电影散场似的意兴阑珊,蝉匿在树间撑破喉咙,树荫已染上秋意。

学校的其他班级应该在开班会。

闻萤绕至背阴的小路,多媒体中心大楼宏伟得好像峡谷。这里是一处弃置的花园,大抵学校没想清楚具体的设计方案,嫌弃一条死路地方不大,施展不开,于是随意栽了几丛竹子遮挡了事。

音乐教室窗户流淌淙淙的钢琴声,停在窗台的两只鸽子呼啦一下振翅,飞高飞远了。

走过墙后,她看到林谨承等在两丛竹子之间,停下脚步。

他穿着白色印花短T,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低头翻看手机。

长身鹤立,带一点纨绔的风流意。

林谨承收起手机,冲她笑了下:“过来。”

说笑也不准确,仅仅扯动唇角,透着一股子张狂狡黠。闻萤顿时就没了主心骨,听命地走去。

“你下回别来这么晚。”

“还、还有下回吗?”闻萤低头绞着手指,总觉得不该这么顺从,轻声抗议,“你让我来我就来,我哪有那个时间。”

林谨承不说话,从竹影里走出,立在她面前。

阳光覆上他侧脸,漆黑无波的眼睛映出琥珀似的蜜金色。那么近的距离,闻萤才看清他是内双,第二层藏在眼睑下,深邃得有些阴郁。

她赶紧偏过头,心如鹿撞,大脑像只被划破的鹅毛枕头,漫天白絮乱糟糟地飞。

这人擅长用沉默施压,昨晚也是。

一想起,闻萤僵了僵。

昨晚之所以能够轻易收拾失望的心情,像熨干一件平平整整的衣服,说到底还是对他一无所知。那些课间口口相传的八卦无不添油加醋,精彩是精彩,但大都如风过耳作不得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