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为老不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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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建国买三张票,整条长椅都是他们家的。宋招娣不坐,长椅就空出一半。宋招娣盯着空位看了一会儿,再次把怀里的小孩放到椅子上面,拆开大包拿出两条裤子和一件棉衣。

钟建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又看到宋招娣蹲在地上,很是无语,十点多了,这女人不困?

宋招娣的生物钟是晚上十二点到早晨六点。十点钟是宋招娣精神最好的时候,闲得无聊的宋招娣用两条裤子圈住长椅,然后把三娃塞她怀里。随后轻轻把钟建国怀里的老大放到椅子,紧接着又把老二放在老大旁边。

钟建国怀里空了,也装不下去:“你在做什么?”

“醒了?”宋招娣惊讶道。

钟建国心想,你折腾个没完,死人也被你闹醒了。明知故问:“大娃和二娃呢?”

“在这边。”指给钟建国看,“怕他俩掉下去,俺把棉衣拿出来放在两条裤子中间,他俩怎么打滚都不会滚掉下去。”宋招娣对自己的作品颇为得意,“你睡吧。”

整条长椅,钟建国坐最里面,两个儿子并排睡在外面,有裤子和棉衣拦着,俩儿子是不会掉下去,“你坐哪儿?”

“车上空位多着呢。”宋招娣不担心,“俺站累了会自己找地方坐下来歇歇。对了,他仨就叫大娃、二娃和三娃啊?”

钟建国道:“老大六二年出生,那时候全国闹饥荒,我以前的丈母娘说贱名好养活,就给老大起名叫坚强。老二叫抗生,老三是在南边出生,就叫向南。老二和老三的名字是他妈起的。”

“你以前的那个媳妇真会起名。”宋招娣意有所指道。

钟建国瞥了她一眼:“不如你,招娣。”

宋招娣噎了一下:“那你干啥叫他们大娃、二娃和三娃,不叫他们坚强、抗生和向南?”

“既然你的精神这么好,去找列车员给我倒杯水。”钟建国脸色微变,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瓷缸子。

宋招娣嗤一声:“恼羞成怒。”夺走半旧的瓷缸子,把杯子里的饼干倒出来就去找列车员。

钟建国瞧着俩儿子呼呼大睡,当真不会掉下去,闭上眼放松下来。

宋招娣端着烫热的开水回来,看到钟建国闭着眼睛,脑袋抵在玻璃上,冲着钟建国虚挥两拳。

对面的男人乐了:“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的第二个媳妇。”宋招娣不怕别人知道,“喜当娘,还是三个孩子的娘,没见过吧。”

对方:“没见过。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挺高兴。”

“你看错了。”宋招娣听着钟建国发出鼻鼾声,确定他已经陷入熟睡状态,也不敢大意,“我也是没办法。哎,同志,你也去申城?”

男人刚想睡着就被宋招娣吵醒,后来钟建国又说话,男人彻底没了睡意,便往里面坐,指着外面示意宋招娣坐下说话:“我下一站就下车。”

“挺好。不像我得坐三十个小时。”宋招娣说着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男人好奇:“你怎么不说‘俺’了?”

“他听不惯,我爹我娘我姐都这么说,以后常跟他打交道,我得让他早点习惯。”才不是呢。宋招娣没有对陌生人推心置腹的毛病,便转移话题,“你是工人同志?”

男人摆手:“不是,我是国营厂的会计。早几天收到家里的电报,我们那边有‘红小兵’闹腾,我打算把我爸妈接去滨海。”

“你家——”宋招娣猛地一顿,降低声音,“有问题?”

男人是个健谈的主儿,而宋招娣的目的是申城,又带着一窝孩子,就算知道他家在哪儿也没法害他:“我爸是地主家的少爷,我妈留过洋。”

“留过洋啊?那你把人接到厂里,不能保护他们,你也会受连累。”宋招娣意有所指道,“你太小看这个世道。”

男人下意识坐直,一脸警惕,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猜的。”宋招娣道,“你想保全父母,就找个人把你们全下放到农村劳改。去我们村就不错,红崖镇小宋村,不是大宋村,是小宋村。”

男人打量宋招娣一番,因车厢里太暗,并不能看清宋招娣的表情,试探道:“为什么帮我?”

“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刘灵前世幸运遇到个贵人,后来混出点名堂想报答贵人,对方跟她说,帮助别人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刘灵嗤之以鼻,又不想贵人对她失望,便告诉自己碰见了别人有困难再帮一把,“你母亲留过洋,我们村的小学缺个外语老师。我,大学毕业,很清楚知识是农村人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我就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我们村的人很尊重有学问的人。”

男人不可思议:“你改变命运就是给人家当后娘?当我是你怀里的小孩呢。”

“我的爱好与众不同。”宋招娣不在意的笑笑,“不信我算了。”

男人总觉得她满嘴跑火车,可是她连印度古谚都能说出来,又觉得她不像无的放矢。

砰!

宋招娣霍然起身,循声走近,看到钟建国迷迷糊糊揉脑袋,顿时乐不可支:“睡迷糊了?”

“你怎么还没睡?”钟建国抬眼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宛如窗外的星星,“你平时都是几点歇息?”

宋招娣胡诌:“三更天。鸡醒我睡,猪醒我醒。咦,你儿子醒了。”

钟建国想说,你怎么骂人?话到嘴边看到她怀里的小孩动了:“可能是饿了。”

“我没奶。”宋招娣掏出小孩递给钟建国,“你喂。”

钟建国:“我也没奶!”

“那怎么办?”宋招娣脱口道。

对面的男人看不下去:“你们平时喂他吃什么?”

“对了,有饼干。”钟建国道,“你倒的水呢?泡饼干给三娃吃。”

宋招娣猛然想到:“对,瓷缸子里面有饼干,在大娃身边。”说着话就去翻找,掏出一块饼干,凑着月光放在水里,“咦,全部化了?”

“这种饼干沾水即化。”男人道,“没有勺子吗?舀一勺水,掰点饼干放在勺子里,然后再给孩子吃。”

钟建国也想到他以前的媳妇就是这么喂孩子:“招娣,包里应该有勺子。”

“爸爸,到了吗?”

钟建国听到大儿子的声音:“没有。你先别动,爸在喂弟弟吃饭。”

“爸爸,我想尿尿。”小孩打算自己起来,“爸爸,我动不了了。”

钟建国:“招娣,勺子和饼干给我,你身上的那个兜也给我,你带大娃去方便。”

宋招娣把小孩拉出来,牵着小孩到卫生间,就帮小孩脱裤子。见小孩低着头,始终不看她,眉头一挑,故意问:“大娃,我对你好不好?”

“我不会叫你妈妈。”小孩恐怕宋招娣下一句就叫他喊妈,“我只有一个妈妈。”

“去!”宋招娣道,“不去还以为俺怕他。钟建国,要不要跟俺一起去?”

钟建国想看看王得贵是何方神圣,可他若是去了,在外人看来他不信任宋招娣,便笑着说:“你去吧。”

“招娣,俺跟你去。”刘洋怕宋招娣吃亏,放下给亲戚们倒水的暖瓶跑过来。

宋招娣点了点头,在她学生的带领下,看到学校旁边站着俩人。年龄大的有五十来岁,年龄小的那个二十左右。

“那个老头是王得贵的爹。”原主没见过王得贵的父母,刘洋认为宋招娣不知道,解释给她听。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招娣——”

“回来!”王父一把抓住王得贵,“招娣啊,听说你今儿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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