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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六, 那么规行矩步的人, 才不会无缘无故地来。
——司芃日记
她想起上午蔡昆拿包走之前还说:“司芃, 有件事得告诉你。”
“什么事?”
“知道那伙人为什么没追上你们?”
“还能有什么原因,都他妈是些草包, 一代不如一代。”司芃想当然。
没错,现在出来混的都不打打杀杀了,出命案谁都兜不住,而是走灰色地带,搞权钱交易。那些大哥走出来, 个个都是贸易公司或实业股份的老板。但怎么说,也不能至于丢了混江湖的基础功底,追两个人都追不到。
“是被派出所逮起来了。”
“嗯?”
“就你们逃出暮色二十分钟, 定安村里来了五辆警车,不由分说就拷走他们,到今天也还没放出来, 而你们两人, 连去做个笔录都不用。”
司芃惊讶, 都忘了将烟递进嘴里。她回想那晚, 凌彦齐根本就没碰过他手机。
蔡昆说:“总不至于是你有这么大能耐。生活在这片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黑的,时机对上了,还能碰一下, 白的, 全他妈, 都是一碰就碎。”
所以司芃直觉,凌彦齐今天不会来小楼。他是真的有事要处理。
除夕夜里他曾说过,他家是个大家族,打麻将,老中青少四代,各凑各的桌,都能凑出六七桌来。他是个温文尔雅、循规蹈矩的大家子弟,出这样的事,少不了要挨训受罚,不可能让他再来定安村。
可自去年凌彦齐出现在小楼开始,每个周日下午,都是她自认的心照不宣的约会。她还来单独赴约。潜意识告诉自己的是,要来告别,不告诉自己的是,隐隐期待。
她和孙莹莹说,她对凌彦齐没有预期,他做什么她都能接受。可这份接受并不能让她无视他。她以为想念一个人,一定要建立在未来可期的希望上。
没有人会带着一颗悲怆的心,明知前方是高墙,还想走下去。
她就站在这墙下。
她点燃一根烟,烟雾深入肺腑,也缓解不了那种怅然感。
街对面没有她熟悉的那辆车。她静静地站着、看着、吸烟,她取出手机想拍张照片,又哑然失笑将手机放回兜里。
烟蒂踩在脚下,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整整四年,她被困在这里。那一丝半点的奢想从未实现,倒是有了更顽固的宿命感——她就不该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
其实凌彦齐想来小楼。但这个周末除了卢思薇,外公大舅三舅四姨,甚至同辈的卢聿宇卢聿菡也都轮番上阵。想教训他的,全板着一张脸;想开解他的,也都一副“我也懂你不容易”的神情。
他巴不得去小楼清净一会,但卢思薇说不行。
今晚,风投圈一位巨头在S市的海滨酒店举办私人派对。去的宾客不是对冲基金大佬,便是高科技公司的新贵。当然其中绝大多数人,凌彦齐只在各种资讯上见过他们。
这种聚会,凌彦齐只在回国初期去过几次。他对这种圈子交际,无甚兴趣。实话讲,他也听不太懂那些中英文夹杂的衍生、杠杆、套利、组合,是何意义。
出国十年,和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姑婆生活十年,他越发的觉得自己不合群。
那些——与人的生存或是内心——都相隔甚远的高谈阔论,总是显现出某种自以为是的运筹帷幄。他非但不喜欢,甚至还反感。
可卢思薇说,即便你将来富可敌国,也必须创建属于自己的人脉圈子。你和聿宇,现在遇上难事,说出我的名号,别人多少会给几分薄面,但是二十年后呢?没有我卢思薇和天海集团庞大的财力做支撑,你拿什么来清高?
是的,卢思薇虽然霸道,但还没有自负到认不清局势。
天海不可能一直只做房地产。虽说每一年的营业额和利润都还在创新高,但增速却是实实在在地降下来。
野蛮扩张已进入收尾阶段,公司逐渐向财团转变。找准新行业新领域,是二代们必须加倍努力的功课。卢聿宇对此一直抱有相当大的热忱,这几年在他的带领下,天海集团投资物流仓储,五星级度假村,都取得佳绩。只是这一对比,就显得凌彦齐是漠不关心了。
再想起他周五晚上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打了两巴掌,卢思薇也不解恨,所以今晚这个派对他必须参加。
下午三点,凌彦齐打扮一新,乘电梯下楼:“我都弄好了,可以出发了,聿宇聿菡呢?”
卢思薇转身,看到自个儿子,玉树临风站在中庭花园里。她走过去帮他弄领结,其实领结已经够正了,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儿子亲近,偏还想起盛怒下打的那两巴掌,于是轻声问:“你恨不恨妈妈?”
凌彦齐抓着她的手,温和地回复:“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昨天太生气了,所以……”
“你不用再自责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百分的妈妈,当然也不会有一百分的儿子。可是你,就算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九分。”
卢思薇咧开嘴笑一声:“有这么高的分?我还以为在你心里,会不及格。”
凌彦齐轻轻拥抱她安慰她:“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们怎么还没到?”卢思薇转身,掩盖那一点点异样的情绪,“我叫老林去催,等会别开车,让老田载你们去。”
“好。”凌彦齐进到偏厅等候。那里有一个沙盘,不是某个项目的,而是天海地产在国内布局的所有楼盘总控图。
卢思薇过来,打开沙盘灯,红绿黄的小灯依次地,在这张全中国的沙盘上闪烁起来。黄灯意味着已售罄,项目结束;红灯意味着项目进入销售期,绿灯则是项目正在建设开发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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