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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X射线检验单已打印出来,医生拿过来核对盖章,多问一句:“奶奶,你今年八十二了?”
司芃挂号时,已问过卢奶奶年纪和药物过敏情况,都写在病历本封面。
卢奶奶点头:“是啊。”
“你打过电话给你儿子女儿了吗?叫他们赶紧过来。万一骨折,要住院动手术,必须得家属签字。而且牵扯到肇事赔偿,”医生看司芃一眼,“有家属帮你处理比较好。”他没把单据给司芃,而是走到门外招来一个护士,单子递给她,耳语几句。
护士进来推走卢奶奶,门边等司芃:“先去缴费,等会我带你们去做检查。”
司芃苦笑,出门前低声问医生:“医生,如果骨折动手术,大概多少费用?”
医生又看她一眼。说实在,能陪老太太来看病,也是不错的。“起码一万,这点钱都不算什么。”他小声地说,“关键是要打钢板进去,可受罪了,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你想想,……,”
他欲言又止的意思,司芃懂。谁家摊上了,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责任真的很大么?”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她也不在意要负责任。
“谁碰上谁倒霉。你也先别想太多,先带人去照片,万一没事呢。”
司芃出去,蹲轮椅侧边,说:“卢奶奶,要不你打电话给凌先生。医生说,照的X光片,必须要家属签字,我们才拿得到。”
“为什么啊?”卢奶奶不解。
司芃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现在医患矛盾有多尖锐。医生那么交代护士,无非是怕还没来的家属不相信这次检验结果,以后来跟医院扯皮。
“你告诉我凌先生号码,我拨给他。”司芃方才想起,除了微信,其他能联系到凌彦齐的方式,她一样没有。
电话无人接听。卢奶奶说:“那你再拨去我三弟家里。”她的三弟即是凌彦齐的外公。
拨过去同样无人接听。这回不是司芃抱歉,连卢奶奶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还记得什么号码?”司芃问她。老人家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匆忙来医院,也忘了要揣上,只好摇头:“人年纪大了,哪记得那么多数字?”
“那没事,等下我再拨凌先生号码。”
她起身走远一点,给凌彦齐发微信:“你能不能来一趟灵芝区人民医院急诊科?”她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回信息,想把手机放回兜里,再去屏幕前看叫号。
手机接二连三地震动,全是语音,他通常都敲字。一点开,是他急促的声音:“怎么了?你被打了?伤到哪里?重不重?”
下一条:“谁打的?那个蔡成虎?还是刘勇?”
急诊科人多嘈杂,司芃把手机架在耳朵边,听到他声音里的喘息,还有呼呼的风声,他在跑步么?
她咬着嘴唇,心里觉得温暖,嘴上也想笑。出神两三秒,才想起要给人回信,敲字太耽误时间,也直接回语音。
“不是我,我没受伤。”
那边很快回个“好”字。
“是卢奶奶。她被车撞了。”
怕来的路上耽误太久,凌彦齐在电话里和医生沟通,不用等他签字,直接去做X射线检查。等他到时,卢奶奶已被推到住院部的五楼。
X光片显示她的右腿胫骨骨折,折端稍有错位。主治医生看了五秒,说:“哦,有错位,去办住院手续吧。奶奶有医保么?”
卢奶奶摇头:“没。”
医生再叹气,看司芃的眼神,已透出深深的同情。
司芃去给卢奶奶办住院手续,即刻就交押金五千块。
到了骨科病房,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护士说:“你是53床卢晓琼?”未等司芃回复,递过来一堆检验通知单:“奶奶,我先给您抽血。”
司芃一翻,都是住院常规检查:血常规,尿常规,心电图,生化全项等等。她心里一堵,她总共才一万五千元钱,能顶什么用?
护士抽完血走了。司芃见卢奶奶脸绷得好紧,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卢奶奶朝她摆手:“我不喜欢医院,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司芃心里陡的一酸:“对不住啊,卢奶奶,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
卢奶奶偏头来问:“司小姐,我小腿骨折好严重吗?需要住院么?我想回家。”
司芃蹲下来,和卢奶奶目光平视:“我不好去沟通,等凌先生来了,他会跟医生商量的。”她又凑近一点:“奶奶,我有话要讲,我可能没那么多钱。”
卢奶奶偏头过来望着她。司芃说:“我没有想赖掉医药费的意思,是我现在真的没多少钱。如果我的钱用完了,可不可以,你或是凌先生先垫付。等我找到工作,每个月都还一部分,我保证一定会还清的。”
“那两个人找不到?报警呢?”
卢奶奶也是为难。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只打个石膏回家,她也是个废人。医药费看护费,都不是个小数目,让司芃一人全担,她过意不去。但是如果不让司芃出,她怕自己的退休金不够用。
她的亲人个个都有钱,但她也不想接连不断地麻烦他们。春节她突发心梗,他们非要把她送去特诊病房,住了四十多天,花了八十多万。
当然对现在的卢家来讲,这是个零头。但这种无法还的恩情,她并不想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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