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四扇门(2 / 2)
从非洲回来后,久违的人事物都会让她在心里进一步肯定自己确实已经远离那些贫困好战乱,或者恍惚非洲的那段经历是不是一场梦。
须臾,马医生问候:“方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马医生。”方颂祺笑,“马医生一点变化也没有。”
马医生扶了扶眼镜脚:“方小姐变化很大。”
“可不是,我从非洲死里逃生回来的。”方颂祺索性以自己此次遭遇为先导,当作传奇故事讲述给他。
马医生没有打断她,他最不缺的仿佛就是对病人的耐心和尊重。
当然,方颂祺讲完后没忘记告诉他这段时间她做梦的次数减少,而那个她推倒方婕间接导致方婕最后身故的事情,她发现自己提起时,较之最初轻松许多。轻松许多的同时,内心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马医生未多言,取出空白的画纸和一套笔:“方小姐尝试画点东西吧。”
“画什么?”方颂祺懵。
“随便,无需刻意,想画什么就画什么。”马医生解释,“这也是一种心理辅导方式。”
“噢……”方颂祺拿起笔,又犹豫地放下。
“怎么了?”马医生关心。
方颂祺尴尬。她的绘画水平实在很差。曾经因为想找回SUKI的技能而尝试过,结果不忍卒视,幼儿园小朋友可能都画得比她好。虽然清楚她现在并非参加绘画比赛,但终归是件献丑的事儿,唉……
“没什么。”她重新拿起笔,幼儿园就幼儿园吧,马医生估计也把她当幼儿园小朋友,准备的笔,除了素描笔,就是二十四色的水彩笔。
而既然决定画,就认真画,她先用素描笔勾勒线条,然后一一上色,费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完成“大作”。
马医生拿过去看。
方颂祺咳咳两声,担心马医生看不懂,非常没底气地介绍,青山绿水房子白云和太阳,是她小时候随方婕四处奔走采风之地,两个用圈圈组合起来的大人分别是方婕和老许,中间牵着的一个圈圈,就是她。
呜呼哀哉,不仅丢了她的脸,还丢了方婕的脸,亏她还是方婕的女儿,说起来也气人,几个人格里,只有SUKI的绘画天赋没有留点给她。
马医生点头,表示了解,暂时将画收起来。
嗯哼?就这样?方颂祺以为他接下来该通过她的画,对她的心理进行一番分析。
马医生并未对此做出解释,而关于她前天的梦游,他表示引发梦游症复发的原因说不准,由于多重人格的病患本来就容易梦游,所以她的梦游症不算复发,和她发梦一样,属于减少频率。另外,现在又发生梦游,不代表她的病情恶化。
方颂祺听言安心不少。
最后,就到了催眠治疗的时间。
这回马医生没有问她想去谁的记忆储藏室,直接催眠。
方颂祺眼皮沉重,逐渐入睡。
…………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两端都没有尽头的走廊,没有尽头,而漆黑一片,好像尚未得到开发一般。
只有她此时所站的位置有灯,手边两侧各有两扇门。
她不知道这儿究竟是哪里,第一次来,完全是新地方,难道和马医生刚刚没问她去处有关?
犹豫间,她决定先打开一扇门观察观察情况,经过纠结,她选择左手边正数的第一扇门。
门没锁,门把一拧就拧开了,随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于落针可闻的寂静空间里回荡。她先通过门缝往里窥探,蓦然愣怔。
愣怔间,她将门的口子开大,里头的浓雾亦逐渐散开,显露出四面高高竖起地不断以倍速掠过的无声的屏幕——没认错,这里是……小九的记忆储藏室。以往她都是直接置身其中,找寻出口,如今她第一次从外面开门进来,有点神奇。
她顿时对其他门生出兴趣,走出去,关上这一扇,打开下一扇,不再有任何迟疑,以致于没太做好心理准备,险些被扑面的嘈杂和喧哗淹没:台上是铁笼子制成的拳击舞台,台下是劲爆的欢呼雀跃,两败俱伤的两位拳击手鼻青脸肿被抬上担架,还有人站在下注的桌子上疯了一般地撒钱——无疑,这里是……铁狼的地盘。
她急急关上门,喧哗与骚动总算消失,阻隔在另外一个空间里。
呼,这门的隔音效果真好,她腹诽(画外音:喂喂喂,这是普通的门吗?哪来的隔音效果不隔音效果的?还有,现在是夸赞隔音效果的时候吗?!)。
左边的两扇门都开完了,她调转方向,面对右边的两扇门,重新变得犹豫,因为排除了小九和铁狼之后,应该只剩一个SUKI的记忆储藏室,眼前这两扇肯定有一扇是,那么剩余的一扇门,怎么回事儿?
考虑片刻,她走上前,摸瞎地随便先选一扇打开。打开后是阴郁的小黑屋,俨然属于SUKI的画室,验证了她的猜测。
但她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因为里头正有三个陌生人不约而同望出来,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三个陌生人分别为两女一男。
男人约莫一米九的大个子,彪悍壮实,目之所及浑身皆为腱子肉,一只手戴着拳套,另外一只手束满绷带握成拳头,锋利的五官令他天生一脸凶相。与他的视线触上,她禁不住一凛。
站在画板前的女人目测与方婕差不多年纪,手中尚握着画笔,画板上的画绘制至一半,是数张扭曲的脸。黑色的裙子包裹住她消瘦的身体,皮肤则白得非常病态,与黑裙行程鲜明的对比,仿佛打一盏过去她就能反光,因为她所处的小黑屋内最昏暗的位置,是故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但能强烈地感觉到她的阴郁,与小黑屋好像融为一体,或许更准确点,小黑屋里的阴郁,正是被她感染的。
另外一个女人,是个小女孩,有点眼熟,身穿棉布白裙子,不知遇到什么伤心事,正在无助地抹眼泪。
方颂祺非常懵。怎么回事?前两扇门明明都好好的,到了SUKI这里,为什么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三个人?不会是SUKI的记忆储藏室和别人的串线了吧?——啊呸!以为打电话呢?串什么线?
见那男人竟突然朝她走过来,气势B人,方颂祺感到害怕,下意识往后退,霍地关上门!
万一人家追出来怎么办?
她焦虑,没多想,仓惶之下顺手便拉开最后一扇门。
亮如白昼的光突如其来,刺痛她的眼,她本能地闭眼抬起手臂遮挡。
…………
方颂祺大Chuan着气猛然惊醒,从诊疗椅里坐起来,原本盖在她小腹上的毯子掉落在地。
马医生将水杯塞进她手心里,温声安抚。
方颂祺依旧费了半晌,才稍微平复下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马医生捡起毯子,挂到衣架上,然后他坐回诊疗躺椅旁的椅子里,告知方才的情况:“今天的催眠很不顺利,方小姐你一直进入不了状态,始终没有进入深度催眠。”
方颂祺错愕:“怎么可能?我刚刚——”
话讲得太急,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声。
马医生接腔,将他未完的话说掉:“但看方小姐你现在的反应,不是那么回事。”
“对!不是那么回事!我进去了!”过于激动,以致于她喉咙被自己的声音擦得有点疼,方颂祺喝掉大半杯水,缓了两口气,压回轻声细语,将刚刚的所见所闻讲述。
讲完后,她总算记起为什么最后一个小女孩她瞧着眼熟,因为那是她自己的小时候啊,她在小九的白色空间里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怎么还忘记了?
——诶!等等!不能说小女孩是她自己小时候,是小九小时候,小女孩一直在那里代表着小九。
思及此,方颂祺又是一个怔然。恰恰好是两女一男,既然小女孩是小九,那么另外一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岂不就是……
她惊诧地抬眼看马医生:“马医生,我看见的是小九、SUKI和铁狼?”
马医生早在她描述时就反应过来了,此时点头,证实她的猜测。
方颂祺眼皮狠狠一跳。
以往她发梦,或者进入催眠状态,一般都是她变成她们其中的一个人格,以那个人格的视角将某些往事重新经历一遍。即便她见过SUKI和铁狼之间的对话,画面里也只有SUKI一个人,两人是在同一个身体里交流。可这回,她是她,她们是她们,四个人格独立分开各自是个完整的人,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她又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不久前在B。J.时,某个晚上,她貌似发过一个梦(第170章)?梦里就是小九和铁狼同时出现在SUKI的画室里?三个人格也是分开独立的三个人?而她,刚刚开门闯了进去?
紧张已形容不了方颂祺当下的心态,而是恐惧:“马医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治疗出现什么问题了吗?我的情况是不是恶化了?我是不是——”
“方小姐,你再喝点茶。”马医生提起桌上的一个小壶,往她的杯子里添。
方颂祺听从他的建议,抖着手,一口一口慢慢轻啜,茶水淌入,温热在她的五脏六腑扩散,紧接着传递至她的四肢百骸,与自鼻间蹿进身体的幽香似乎相融合,她紧绷的神经随之逐渐松弛,脑子里的纷繁杂乱毛线球一般的思绪亦有所落定。
马医生这才开口:“方小姐,你的情况我需要点时间确认,不过我向你保证,目前为止你的治疗没有问题。所以,恶化的可能性比较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