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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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雅鲁藏布大峡谷

老琚

墨脱位于喜马拉雅山的东起点,是雅鲁藏布江在中国境内的出口处,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主要区域。墨脱隶属林芝地区,全县仅万余人口,主要是门巴族和珞巴族人居住。在地理上,墨脱在西藏地区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县城的海拔不足一千米,境内到处分布着原始森林。因为印度洋的暖流逆雅鲁藏布江而上,墨脱的气候属热带雨林气候,一年中没有春夏秋冬四季,只分旱季和雨季。由于地质原因,墨脱境内一直没有通公路,直到2012年嘎隆拉遂道竣工,公路才全线通车。墨脱是全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在通公路之前,极少有外面的人进墨脱。进山的路极为难走,除了要翻雪山,还要穿越大片原始森林,路上悬崖峭壁密布。因为民风淳朴,风景绝佳,墨脱一直被外界视为一个神秘的境地。

2014年夏天,我独自一人背着全付的户外装备,徒步去了墨脱。

我从波密出发,翻过嘎隆拉山口,沿公路穿越原始森林到达墨脱境内。然后从达果出发,逆雅鲁藏布江而上。

这是我的第一次独自徒步旅行。我所有的装备加上水和食物的总重量大约八十几斤,初走时还不觉得如何,走了几公里之后,这个重量就压得我够呛。一路上山,我每次走上一公里左右,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有时候喘气的时间比走路的时间还要长。恨不得把背后压迫我的背包扔进脚下的山谷,但别说背包,背里的物品也一样丢弃不得。背包里的东西是出发前算计了又算计,精简了又精简,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用途。第一天仗着一股热情,坚持了二十几公里路程。第二天开始走得颇为坚难。沉重的背包加上头一天的疲乏,双腿越来越沉,走的路程明显少于前一天。这时的墨脱正值雨季,这两天一直都在下雨,虽然大雨是一阵一阵地飘落,之间的间歇却很短。我穿着丛林雨衣,外面的雨水透不进,可雨衣不透气,里面闷得汗水照样把身上浸泡得和雨淋的没什么区别。好在帐篷的防水性能良好,晚上还可以睡一个干爽的觉。第三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对我却成了一种考验。那天又是一路爬山,尽管山里风大,找到树阴就很凉爽,但行走起来却有了加倍的疲倦。当我几近崩溃地登上山顶时,已经是明月当空。那个晚上我在帐篷里辗转反复,向前走还是向后转的问题不断折腾着我。直到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行装,背着背包,还站在那里矛盾着,到底是该向前走还是向后转?最后,还是前行的念头占了上风。我咬紧牙关,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然,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这次的徒步对我而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勇气。

此后的行走似乎没有那么艰难,一是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二是背包里的吃的喝的东西份量一天天在减少,三是我调整了徒步的目标,改到达目的地为目的为以欣赏沿途的风光为目的。这样,我开始被雅鲁藏布江两岸的景色所吸引。苍郁的森林,奇异的山峰让人赞叹。我不给自己设当天的目的地,只要风景宜人,我便停住脚步,那怕是一天只走了几公里。这一路,我白天循着印度洋暖流的痕迹行走。夜晚,我有时在川流的瀑布下入睡,有时枕雅鲁藏布江的涛声而眠,有时伴原始森林的风露进梦。

就这样边走边看,在雅鲁藏布江的一侧,与大峡谷平行。遇到村落时,我大都会和当地人一同食宿。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次次地被他们身上原始、本质的人性,被他们的淳朴和善良感动。

由于我选择的是一条冷癖的行走路线,一路上我没有遇到一个旅游者。一个人的行走倒也悠哉游哉,停歇时静心山水景色,行走时潜心思索。在这样的时空里,很自然地会想到许多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东西。

从达果出发,我顺利地走过珠村、帮辛、西典。从宗荣开始,公路就到了尽头,之后就是马帮行走的山道。沿着山道前行,走过曲塘卡、加热萨,然后就只有猎人走过的山路。从山路穿过无人区、鸟谷、蚂蟥山、辛扎巴原始森林、欧弄巴瀑布、杜鹃林,顺利地来到随拉山脚。只要翻过随拉山口,过林贡牧场、古乡湖,就到达318国道,结束这次徒步之旅。

但随拉山却成了我的一个遗憾。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不得不终止了前进的步伐。

在横穿随拉冰川时,我的脚扭伤了,伤得很厉害。我的一条腿痛得已经不能挪动,虽然背包里装着的跌打损伤的药终于派上了用场,可这些药对我的脚伤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连滚带爬地退回山下,在山下呆了一个晚上,脚伤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肿得更加厉害。因为脚伤,我已经无法翻越随拉山,也不能呆在原地养伤。所带的药物不见疗效,背包里的食物也耗不了几天,我只有原路返回到加热萨,毕竟那是下山的路,那里还有一家乡里的医院。

临走时,我看了一眼随拉山口,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只是一天多的路程,我最后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才回到加热萨。幸亏一路大都是下坡,否则我还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这四天成了我生命中最艰难的四天,每一天甚至每个时刻都是对我的考验。崎岖的山路,无数个陡壁悬崖,背着还有三十多公斤重的背包,拖着一条一动就钻心地疼的伤腿,每走一步都异常地艰辛。走不到一百米就得坐下来,用双手将伤腿摆平,直到伤痛稍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走。这样,在路上停留的时间,便远远地大于行走的时间。

那个夜晚,我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宿营,当我躺在山石上,看着满天的星斗,听着路过的风声,我感到了生命的脆弱,我想到了死亡。只是不知道死在这里算是暴尸荒野,还是回归自然。伤了的脚早已肿得不象样子,完全不受支配。似乎它已经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只是那无休止的疼痛。以这样的状况,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如果不是带着的一支登山杖帮着支撑和平衡,任何一个山谷和崖底都可能是我的葬身之地。

那几天,是我生命中最难熬的几天。无助、无奈无时无刻不和痛楚、疲惫伴随着我。每一步都是一次博斗,每一步都是一次生死轮回。

那个黄昏,当我历经痛楚,千难万险地走近加热萨,我站在山坡上看到山脚的加热萨正在升起的点点灯光,我的双眼忍不住的一阵阵润湿。我有一种从地狱返回到人间的感觉。

一周后,我的脚伤稍好,我一拐一拐地离开加热萨,去到墨脱县城。看到座落在一个双臂伸展的巨大的佛肚上的墨脱,看到雅鲁藏布江冲出大峡谷后的巨大回环,我感到了一种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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