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仙药共品皓首悬(一)(2 / 2)
等传到沛地后,巫祝们便说此地乃是祝融神迹,需要祭祀。祝融已经不止是大司马,而是被神化出神格,管理光明和太阳以及火焰。
并说如果不祭祀,可能会引发旱灾。
本来就危言耸听,再加上那土山上燃烧的黑石,加上原本这里就有祭祀祝融的习惯,又都是些传说中祝融之后封国的后裔,这样的神话大有市场。
马叔说,绝大多数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
伴随着前岁的旱灾大荒,这里的祭祀便日益成为当地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
人们想要征服自然,可是对于旱灾无可奈何,只好寄希望于神话,并祈求祭祀能带来好收成,且相信神话是真的因为那似乎是唯一可能抵御旱灾的办法。
这里不靠近黄河,旁边还有大泽洼地,在黄河夺淮入海之前,这里没有水灾只有旱灾。所以祭祀水神没有市场,祭祀火神光明神却可以年年获钱数万。
巫祝们和大族、乡老都有来往,春秋时代的氏族社会虽然开始解体,可是遗留的习惯仍在。
许多被灭亡小国的贵族们带着族人迁居此地,多少还有些联系,他们与巫祝之间自有协议,也需要给庶民做出榜样。
不信的自然不信,信的则出一部分钱做个样子,以吸引更多的人奉献钱财用以祭祀。
得钱之后,再将乡老、大族的钱还回去,剩余的钱扣除掉祭祀的花销,众人按比例分成。每年得钱甚多。
既要祭祀,就要做足样子。
不但在拿钱这件事上,乡老大族们要做表率,祭祀给祝融的婢女侍妾也需要做出表率。
大族自有奴隶,也可以花钱购买,每年献出三两个。
剩余的,则从平民家中挑选。
若是美丽的便先由男觋调教,待调教完毕后灌以草毒,数日之内不省人事却也不死不腐,等到祭祀之时便以烈火焚烧,以增加仪式感。
一些故旧小国的礼器、祭祀器也多流传出来,很多都是平民所难见到的,因而每一次祭祀都会叫人沉迷,觉得很高大上,也相信只有这样才能不至于出现九日之旱。
数年之间,早已形成规模,也成为当地惯例,吸引了众多乡野之民。这些乡野之民多有隐户逃亡者,便是孔子过泰山感慨苛政猛于虎的那种人:不需要履行军事义务和劳役义务,但生存坏境恶劣因而对自然灾害的抵抗力极弱,也因此最为笃信。
这里是稻粟文化的交汇地,五月种粟的暂时无事、种稻的还未忙碌,正是个适合祭祀的日子。
早在数天前,便有许多的农夫扶老携幼、带着自己好容易积攒的一些钱,带着路上吃用的粟米饭或是稻米饭,不远百里而来,去祭拜那座曾经燃烧数日不绝的土山,以求今年不要有旱灾。
天未亮,已经有千余人聚集在那里。一些村社还自己准备了祭祀。
周朝习惯,肺作为祭祀是上品,需要祭祀牺牲的肺。
再者此月有用樱桃做祭品的习惯,此时樱桃名叫含桃,取黄莺含而食的意思。
樱桃点缀着动物的肺,或有宰杀牲畜的声音。那些不省人事的少女们躺在柴草堆中,盛装打扮,一动不动。
到中午的时候,人已经越来越多,祭祀也已经准备开始。原本那座燃烧的土山已经不再燃烧、偶尔出现的淤泽气泡燃烧的现象也难得一见。
女巫、男觋们穿着各色服饰,念叨着一些古怪的词汇,做祭祀前的最后准备。
数千人跪在地上,默默祈求着今年会有一个好年景,不要再出现大旱,不要触怒祝融火神……
正当众人虔诚跪拜、等待祭祀开始的时候,几辆马车和一群身穿黑色服饰的人从远处施施然而来。
一些沛邑的人一眼认出了这些人是墨者,因为他们的马车是双辕单马的,很特别。
一些偏远村社的人也一眼认出了这些人是墨者,背着剑却穿着短褐,和那些在村社中帮他们盖房子、贱价售盐、教他们挖厕所堆粪肥、种古怪农作物的人打扮的一模一样。
但还是有些区别。
为首的一人年纪很小,穿着一身朱红色的祝服、大热天的右手带着一只皮手套。
身后跟着七个人,也是红色服饰,端着各种各样的罐子,后面还牵了一条狗。
这古怪的打扮,让人惊奇不已,或以为这些人也是来参与祭祀祈求的。
却不想穿着红色祝服、带着皮手套的那年轻人,竟施施然走到了那些巫觋身前。
左手轻轻将右手的手套一摘,伸手在后面一人捧着的罐子中蘸了一下,随后将右手在一旁的火盆中一碰。
在前面的近百人惊呼起来,这人的右手竟然燃烧起了淡蓝色的火焰,仿佛这人根本不怕火烧,只是浓烈地传来一股酒味。
随后这年轻人将手一甩,那些燃烧的火焰飞出,落在旁边的柴草上,顿时将柴草点燃,烟尘滚滚。
年轻人将还有些燃烧的手戴上皮手套,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是露出一股倨傲神色,狂笑一声问道:“我身有祝融之血、手如金乌之足!昔日祝融绝地天通非其裔不能通天,你们这些巫觋何德何能能沟通天地?”
“这场祭祀,应该由我做祝祭,你们哪有资格?”
“谁是主祭?出来谈谈!”
他指着旁边那些呆若木鸡的巫觋,满脸不屑。
满场俱惊,巫觋们更是从未见过祭祀中途来砸场子的,想要分钱你提前谈啊,哪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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