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两界共主(6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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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再有谢茂那个穿越之初傻白甜的脾性, 皇帝也着实不可能提防他。

所以, 当谢茂跟他说, 杨靖在华林县杀人满门, 又勾结简薛杀良冒功时, 惊觉自己被臣下糊弄蒙蔽暗暗愤怒至极的皇帝,也同意了谢茂的做法。——谢茂跟他说, 惟恐杨皇后伤心, 杨靖的事不好公开处理,他去悄悄把杨靖废了,再以残朽之身不能承爵的借口夺了杨靖世子之位,这件事就算了。

看着承恩侯杨上清跪在地上惨白惨白的脸色, 皇帝简直手痒。怎么就信了那个货!

这是悄悄废了吗?这边上朝呢, 他那边一刀子捅进杨靖心窝, 闹得满朝皆知, 还怎么悄悄?不让杨皇后伤心,把杨靖都捅死了,杨皇后能不伤心吗?

可愤怒归愤怒, 皇帝还能怎么办?

皇帝在玉门殿大发雷霆,拍案咆哮,把信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茂就趴在地上,额头触地,任凭皇帝如何咆哮, 他就像是一条死狗:反正你想骂就骂吧, 人我也杀了, 你想咋地?你还能杀了我,给一个臣子偿命?

满朝文武没利害关系地都选择了噤声不语,连承恩侯杨上清厥过去又清醒之后,都是狠狠咬着下唇,青着脸,跪在地上没吭声。

——他还能怎么吭声?他能在皇帝面前哭诉,要皇帝杀了信王给他儿子偿命?

死的是杨上清的嫡亲儿子,已经请封了的世子,杨皇后的亲弟弟!这凶手换了任何一个人,杨上清都要宫门泣血,逼皇帝杀了凶手给儿子偿命。

可是,这凶手偏偏是谢茂!

皇后的弟弟,哪里比得过皇帝的弟弟身份尊贵?哪怕他杨上清自己的亲弟弟杀了亲小舅子,他也不可能杀弟弟给小舅子偿命啊!

内外亲疏,不外如是!

杨上清这时候一句话都不能说,他只能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无声地请皇帝严惩。

杨上清疏不间亲,此时不敢说话,惟恐催促皇帝反而触怒皇帝。那边朝中淑太妃的兄弟,谢茂的舅舅——林相可没闲着,林相先劝皇帝息怒,再说谢茂和杨后弟弟的事,那就是家庭内部事务嘛,就不劳烦诸大臣搀和了,先散朝散朝。

杨系也有阁臣在朝,立刻反驳:“林相此言差矣。信王今日携刃于玉门殿刺杀杨后胞弟,安知日后再弑何人?”

子杀父,臣杀君,曰弑。

这是暗示谢茂无法无天日后可能弑君?满朝文武都察觉到了季擎这番话里的杀机。

皇帝闻言长眉一挑,目光冰冷地扫向跪在地上的杨上清。

莫说谢茂杀人之前跟他打过招呼,就算没打招呼,谢茂也是他最倚重宠爱的幼弟。杨家这是想干嘛?死了一个世子,难道还想皇室赔个一等王爵给他家?

一直像条死狗趴在地上挨训的谢茂也霍地跳起,一把揪住头发花白的阁臣季擎,怒骂道:“老匹夫,你说什么?”

年轻的信王身量初长,年近古稀的老臣哪里架得住他这一阵乱晃,差点回不过气来。

谢茂生生把他晃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狠狠将人推开,啪地重新跪回地上,哭道:“皇兄,这老匹夫要杀我!他要杀我呀!”哭得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臣弟活不下去啦……”

林相瞥了皇帝幽冷的目光一眼,没有出面踩季擎:不用踩,皇帝已经要发飙了。

皇帝登基前就搞死了两个弟弟,登基后又把廉王、恒王贬为庶人,为了青史好看,也为了堵住天下的纷纷议论,信王这个从小被他当儿子养的弟弟,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从他登基之初就给信王晋一等王爵的事就能看出,信王就是个哪怕谋反都能混条命留着的不倒翁。

季擎在文帝朝混了大半辈子,新帝登基才巴上杨家的路子混进内阁,这人能实事,有野心,可惜就是人情世故上拎不清。——这下好了,为了报杨家的提携之恩,说话都不会过脑子了。

“你哭个屁!收声!”皇帝气得口不择言,玉门殿中爆了粗口。

谢茂似是被他惊住了,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谢茂这是真的长得太好。看着他那张肖似淑太妃的脸,哭得眼圈红红的,明知道他哭得假惺惺的,皇帝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训斥道:“你干的好事!朕不与你浑说,你犯下的事,自有宗正问你。来人,将信王押回信王府,圈起来!”

谢茂哭着向皇帝磕头,抽泣道:“陛下要圈臣弟,臣弟罪有应得。可是,这老匹夫不安好心,他进谗言,他要离间臣弟与陛下!陛下,不杀此獠,臣弟迟早要死在他手里……”

皇帝怒骂道:“瞎扯淡!他进馋,朕就听了?你还敢骂朕是昏君?”

什么?进馋?这就给我坐实“进馋”的罪名了?季擎如遭雷击,越发不能呼吸了。

谢茂似是愣了一下,擦擦眼泪,又瞥了季擎一眼,道:“那倒不像。——皇兄,你这个大臣不行,是他祸害臣弟我,我还没怎么着呢,他先喘死了……进馋这小事儿都做不好,还指望他帮着您佐理天下呢?他那老朽身板儿,他扛得住吗?”

……你还想把我从内阁踢出去!季擎一只手指着谢茂,睁大眼睛,呼呼喘气。

皇帝狠狠瞪他一眼,命令殿前将军:“押下去!”

谢茂被几个羽林卫架着,走了两步,又回头:“哥,他欺负我!”

满朝文武就看着信王上边身子被羽林卫架着,一条腿支愣起,指着阁臣季擎。

皇帝都被他气笑了:“你滚不滚?”

谢茂缩缩脖子,见他不作妖了,羽林卫才松了口气,哪晓得谢茂竟然奋力拖着几个羽林卫冲到季擎身上,狠狠给人家喘不过气的老臣身上踹了几脚,一边踹一边骂:“我弑你大爷!你等着,孤出来了杀你全家!”

没等皇帝再发飙,把季擎踹昏过去的谢茂又拖着羽林卫一溜烟跑了。

“然后……你就……回来了?”衣飞石陷入难以置信的恍惚中。

谢茂进了一趟宫,杀了一个皇帝的亲小舅子,踹昏了一个内阁大臣,轻松愉快全须全尾地回到了信王府中。好吧,皇帝是下令把他圈禁了。

看着信王府里进出自如的下人们,衣飞石丝毫感觉不到被圈禁的窒息感。

谢茂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修长笔直的双腿搭在窗棂上,这两日老是奔波来去,还真挺累,把腿晾晾,舒坦。

“不然呐?”不回来,难道留在宫里看杨皇后哭?

谢茂不同情杨皇后,毕竟大家几辈子都撕破了脸皮。可是,他也不想看着杨皇后的眼泪。毕竟,在不知道那个秘密之前,杨皇后对他,对淑太妃,都有几分真心。

衣飞石看着他懒洋洋浑不吝的脸,心中其实升起了几分感佩。

他本以为谢茂不过是个扶不起的庸人,却不想谢茂竟有这等心肠。谢茂杀杨靖是为私仇吗?不是。谢茂堂堂一等王爵,死在华林县的县令一家,县衙一堆衙差,乃至于徐乡的百姓,与他有半点干系吗?没有!他就是个光杆王爵,没有差使,朝政与他毫无关系!

可是,星夜偶遇容庆,他就敢为那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悍然与杨皇后家里杠上。

他对付杨靖的手段确实让人始料未及,可细细想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把杨靖屠人满门、勾结守备将军杀良冒功的事掀出来,杨靖就一定会死吗?

有杨皇后在,这件案子上能做手脚的地方就太多了。哪怕杨家没能把杨靖摘出来,杨靖身为皇亲国戚,一样在八议之列。杨皇后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她若上表求情,皇帝难道不许杨靖减罪免罪?

就算是衣尚予遇见这样的事,也不见得会多管闲事,更遑论如信王这样,豁出自己的前程名声,去为陌生人讨公道。

这可真是……衣飞石心中有热流在澎湃,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谢茂。

这到底是侠勇如刀呢,还是……莽直大条?

“昨儿跟着你那几个人呢?”谢茂突然问。

衣飞石心知谢茂不好敷衍,此时也不撒谎,坦诚道:“都留在府外了。另外差遣了两个人回青梅山。”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当然要给衣尚予报备一二。

“陛下没送口谕去青梅山。”谢茂修长的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敲击,“嗯,杨靖也死了,这事儿不会闹太久。就闹起来,和你们家里也没关系。——你留在王府安心养伤。”

养伤?衣飞石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那点儿皮外伤,一时无语。

“哦,我这儿被圈了呀。你想出去也没辙。”谢茂突然一拍大腿,高兴地说。

“那孽障怎么样了?”淑太妃轻轻用指尖揉了揉额头。

来报信的宫人支吾一声,半天才说:“……好像,挺高兴的?”

淑太妃简直都被气笑了,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相比起在今晨在帝后跟前的柔弱忧愁,她此时长眉淡扫,星眸中勾着似有似无的轻笑,又似乎完全没把目前发生的一切放在眼里:“他高兴什么?”

“……说要和清溪侯关上门,好好过几天清静日子。”宫人大气不敢喘。

“眼光倒是不错。”淑太妃轻叹一声,“可惜不能生孩子。”

两个在长公主府不可一世的掌事嬷嬷,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左嬷嬷翻起白眼昏厥过去,尤嬷嬷惨呼连连,常清平一挥手,就有侍卫上前用软木塞住她的嘴。四个侍卫将两个嬷嬷押住,揪住发髻令仰起头,另两人手持三寸阔一尺长的竹板,有条不紊地朝老脸上抽下。

“一、二、三……”

殿外传来清脆的掌嘴声,隐隐还能听见执罚侍卫报数。

梨馥长公主只觉得那竹板下下都抽在自己脸上,她仍不能理解信王为何要朝自己发难。难道那孽畜向信王哭诉自己在家苛待他了?母亲教训儿子,岂非天经地义?信王凭何记恨?

“千岁,宠妻偏信,不是兴家之道。妾这小儿自幼巧言令色,犹擅装乖,千岁切记不可听他狡言欺哄,坏了王府门楣声望。”梨馥长公主由小侍女扶着,强撑着一口气来告诫信王。她觉得她是为了谢茂好,淑太妃那样高贵温柔的世家淑女,待她一贯体恤周全,她不能让淑太妃的儿子吃亏。

最重要的是,她绝不能让信王成了老婆奴,否则,以后她还怎么能治得住那个祸胎?

谢茂藏在袖中的拳头咯咯作响,满脸笑容:“是么?孤看衣大将军就挺宠着长公主。”

他心中其实很诧异。他翻脸寻衅架走了长公主的嬷嬷,换了寻常有气性的贵妇,只怕早就撂狠话拂袖而去了。这位长公主既没发作,也没质问,就好像他本来就有资格随意处置长公主府的奴仆,她对他保持着客气恭顺的态度,一如往常地向他进言……

这种低贱媚上的贱人,谢茂见过不少。大多出身寒微没什么见识,跪舔强权,自视卑贱,对上谄媚谦卑。而一旦这种人握权在手,御下必然刻薄寡恩,极尽苛刻之能事。

他诧异之处在于,马氏可是衣尚予的妻室,衣飞石的亲娘啊!这位文帝亲封的公主,他谢茂名义上的养姐,虐待儿子不算,居然还是这么个贱人?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不仅是毒妇贱人,她还很蠢。她居然没听出谢茂这一句话是讽刺!

只听了衣大将军四个字,又是“恭维”她驭夫有道,夫妻和顺,她苍白难堪的脸上竟绽开一丝温柔,恢复了一贯的含蓄沉稳,矜持地说:“千岁谬赞了。不过是夫贤妇顺,纲常如此。”

谢茂竟被她给噎住了。

抽她本人吧,肯定不行,衣飞石在旁守着呢。抽她下人吧,她也不发怒啊,她觉得信王身份尊贵,抽她下人理所当然!拿话讽刺她吧,她听、不、懂啊!她居然以为信王是在恭维她!

阅人无数的谢茂立刻知道,自己今天是搞不定这个傻逼了,当机立断,迅速撤退。

“长公主和小衣谈完了么?孤还有些事要和小衣交代,就不招待长公主了。”

谢茂拉起跪在一边的衣飞石,起身就往外走。

衣飞石下意识地抬头看母亲脸色,满以为母亲会发怒,哪知道在家中说一不二的母亲,在信王面前竟然保持着谦卑温文的笑容,款款屈膝:“恭送千岁。”

待谢茂越过长公主,只剩下背影,衣飞石才听见母亲威仪训诫的声音,对他说:“既与信王千岁议婚,儿当恪守妾妇之道,谦让恭敬,卑弱勤谨。莫让阿娘再来教你。”

衣飞石那一颗本就不热的心,瞬间就变得冰凉冰凉。……妾妇之道,这是好词儿?

“王爷,义老王爷还在……”赵从贵一路跟来。

谢茂拉着衣飞石就往寝宫走,不耐烦地挥手:“告诉他我中暑了,请老王爷先回去复命。”

老王爷可是奉旨来问话,您就空口白牙说自己中暑了,这是欺君之罪啊。看着谢茂牵着满脸红肿的衣飞石飞奔而去,赵从贵腹诽一句也没敢真的吭声。欺君就欺君吧,反正咱王爷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信王寝宫冰山流水常备,比别处都清凉许多,谢茂拉着衣飞石进门时,恰好看见齐医官躲在这儿歇凉,忙招呼他:“正好,快来!侯爷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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