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振衣飞石(23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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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团儿不放人,齐氏不思归,莫氏只得铩羽而归。

太平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皇帝封笔之前,颁旨拆分听事司。

听事司目前大体分为三块,一是各地间谍暗探,拆分后,仍旧归听事司统管,隶属锦衣卫。由直奏千户宰英升任司指挥使。

二则是监察百官之职权,这一块拆分出来,重新还给都察院统管。

三则是各地手工作坊,拆分后,各地作坊独立成为百业公司,与徐屈所统管的粮食公司一样,属于皇帝私有的产业。由缉事千户许珊任公司大掌柜。——工部、户部都对这一块嘴馋得口水滴滴答答,上下活动关系想要抢这块肥肉,这回都不敢伸手了。

谢团儿满以为自己去听事司就能坐上龙幼株的位置,哪晓得还未赴任,听事司就被拆了。

等待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职位。

姐妹会会首。

没有想象中代天巡狩、稽劾百官的威风凛凛,也不必去听事司的监狱听各种惨号冤枉。

最开始,谢团儿只需要在京城附近的女工作坊里,随意走访慰问,教妇人自爱自尊,问问家中情况,是否被丈夫婆母欺压,子女是否孝顺……再给家中贫弱的妇人送些米粮就行了。

——谢团儿对此其实很不耐烦。

她不理解那些妇人。

“怀胎八月还在做工,挣扎着生了双胎,没出月子那没良心地就和我妹子眉来眼去,要抬我妹子做二房,我哭得眼睛看不见,婆母劝我,何不如就答应了那没良心的,一来我妹子能带份嫁妆,二来我在外做工,妹子照顾家里也不得外心……我答应了,呜呜……”

谢团儿很想问,你为何要答应?你自己答应了,为何要找我来哭?

“孩子两个月时,我妹子就进了门,家里说娶了妹子没得钱了,催我赶紧来上工。我上工一月只得一天假期,攒上三五日假期,才休上一回。回家一看——那丧天良的哟,连个床铺都没得我的了,叫我睡柴房……气得我饭都没吃,第二天就回来上工了……”

谢团儿就更不解了,你是大房,妹子是二房,岂有正妻睡柴房,小妾睡正房的道理?

最让谢团儿无语的是,这妇人找她哭了半天,她问是否要和离?妇人说不要。她问是否要把小妾休了?妇人说不得行,那是亲妹子。她问,那你想怎么办?妇人继续哭……哭完就把这个月的月钱托人捎回家去,说丈夫身子弱,要多吃几回肉。

你这种贱人活该被人踩泥地里好吧?谢团儿吃了一肚子气回宫,找茬把谢泽骂了一顿。

谢泽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了我?你把我小老婆还我!

吃气归吃气,该干的活儿还得继续干。

谢团儿在京城几个姐妹会混熟之后,黎簪云告诉她,可以在京畿附近看一看。

她若有所思,上禀皇帝之后,出京在京畿各地的姐妹会走动。

京畿地方看完之后,大半年也过去了,谢团儿脚不停歇,继续往外走。花了差不多三年时间,将谢朝境内所有存在姐妹会的州县都走了一遍。

这期间,黎簪云始终跟在她身边,龙幼株也派了心腹下属一路跟随指点。

姐妹会依靠着手工作坊存在,听事司拆分之后,手工作坊归入百业公司,姐妹会也就失去了朝廷这一层背景,哪怕有皇女做了会首,失去了锦衣卫的撑腰,各地姐妹会依然显得很弱势。

谢团儿走动数年之后,听取了黎簪云、龙幼株等人的意见,向皇帝上个折子,请求将姐妹会独立出来,或是依附在户部之下,依旧由朝廷分管。

皇帝准其下附户部,另立妇孺清吏司,加谢团儿户部侍郎衔,专司妇孺事。

户部尚书裴濮觉得糟心极了。

手工作坊没拿到手,自家衙门里反倒多了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皇帝名义上是叫谢团儿这个空降的户部侍郎只管姐妹会的事,可是,她挤都挤进来了,遇事她还能真的不过问?不让她过问,她就怀疑你是不是有猫腻,是不是搞小动作。

这位下了班可是跟皇帝住一个宫里,随随便便就跑去告个状,这日子还怎么过?

太平二十九年,夏。

谢团儿被册封为宝宸公主,其夫镇国公世子衣飞珀晋驸马都尉。

太平三十年。

册立宝宸公主谢团儿之长子谢嘉禾为皇太孙。

五月,许宝宸公主玉门殿听政。

“太孙哥哥。”

谢苗苗是黎王府世子谢圆的亲闺女,今年十岁,经常到淳熙宫与保保做伴。

保保体弱,不喜欢外出游玩奔跑,谢苗苗的母亲黎氏是黎阁老孙女,黎太傅的侄女,谢苗苗三岁识字,五岁赋诗,是京中小有名气的小才女,和文静的皇太孙从小就很玩得来。

“我听外边说,大臣们都说你今年十二岁了,应该叫你去玉门殿听政。”谢苗苗打小报告。

保保皱眉道:“这等离间骨肉亲情的坏话,妹妹以后不要再传说了。”

“那哥哥不想去听政吗?”谢苗苗问。

“孤才十二岁。”保保道。

谢苗苗噘嘴:“反正我不喜欢姑姑。她那么凶——”

“你回去吧。”

保保收拾好书案,把一本谢苗苗上回说过想读的《溪山诗话》找出来,递给她的丫鬟。

谢苗苗知道他生气了,也不想道歉,气鼓鼓地抱着那本书,掉头就跑掉了。

保保知道谢苗苗为什么不喜欢他的母亲。自从他被皇爷爷册封为皇太孙之后,里里外外就有不少人想打太孙妃的主意。谢苗苗也想嫁给他。可是,旁人都行,谢苗苗不行。

因为,他和谢苗苗都姓谢。

如果他从父姓,他和谢苗苗一个姑表,一个舅表,原本是最般配的亲上加亲。

可惜,他不从父姓。原本的表妹就成了堂妹,谢苗苗就失去了成为他妻子的资格。

谢苗苗认为姑姑太过强势,才让表哥成了堂哥,让自己的好姻缘成了别人的好姻缘,心中极其不满,话里话外就带了出来。

保保也觉得母亲太过强势。

不过,他觉得母亲强势,是因为他亲眼所见,母亲老是欺负人。

都是皇爷爷的嗣子,母亲仗着嫁了父亲,有了襄国公支持,就总是欺负皇四叔。可怜皇四叔才是真正的皇子,却被母亲一个皇女压在头上,母亲还让皇四叔的妾妃齐氏给她收拾书房——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这也罢了,母亲还总是欺负父亲。

他经常看见父亲候在门外,直到母亲叫进,父亲才能进门。

有时候母亲发脾气了,父亲就得赶紧赔罪,当着子女的面,父亲都要给母亲跪下。

未免也太张狂了。

保保也不希望母亲去玉门殿听政,母亲在吏部办差就厉害成这样,在皇爷爷跟前听政了,父亲不得被她踩成泥么?可是,他也很明白,身为儿子,他不能反对母亲所做的一切。

朝廷的大臣说,应该叫他去玉门殿听政,他们是想用自己攻击母亲。

他不会让他们如愿。

尽管,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很多次觉得,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过分和逾越。

他要等。

等自己长大,等母亲老去。

母亲只是公主,他是皇太孙。时间会改变一切。迟早有一天,他会让母亲知道,她错了。

“谁!”

谢苗苗在出宫的途中,被人砸了一头毛毛虫,气得哇哇大叫。

她是黎王府的孙女儿,骨子里总有几分祖母姮芙蓉的彪悍,被人砸了一头可怕的虫子也不像普通贵女般哭泣。

墙头上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忽地又是一包毛毛虫扔了下来。

谢苗苗正仰头看另外一边,又被砸了个正着,她一边抓头上的虫子,一边转身大骂道:“衣十五娘!你这个鬼鬼祟祟的臭丫头,你出来!”

衣长和冲她做个鬼脸,双鬟上的珠花沾沾欲飞:“你再骂我娘,我就揍你啦!”

“我才没有骂姑姑,你瞎说!”谢苗苗反驳道。

衣长和脸色一冷,哼道:“你心里有数。我哥耳根子软,你别老烦他!他马上就要定亲了,我马上就有太孙妃嫂嫂了,以后你别再来宫里,招人嫌!”

谢苗苗又气又羞,终于忍不住一路掩面哭着跑出宫去。

六年后。

春寒料峭,皇帝再三保暖防寒,轻易不肯冒着风雨出门,仍旧感染风寒,旋即卧病。

他一边吃着药,一边笑:“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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