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振衣飞石(21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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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深得皇帝看重的相王府世子,居然涉嫌谋逆?举报他的,竟然还是他亲爹相王谢莹?

“你替谢莹上奏?”

谢茂将递上来的奏折看了一遍,折子上写得语焉不详,“你说说。”

哪晓得谢洛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磕磕巴巴地说,那日府上来了个自称相王小厮的奴婢,带来一封相王亲笔的血书,说相王被世子软禁了,求他帮忙上折……

说着,谢洛就把把一封脏兮兮皱巴巴的血书也呈了上来。

殿下宫监检查了血书,低声诵读了内容,谢茂听着无趣得很。

软禁相王是他的密旨,当日参加宫宴的群臣只怕都还记得,他当着老相王谢璐的面表示要册封世孙谢浩,当时的世子现在的相王谢浩就这么被皇帝不废而废了。这老东西也是戏多,还写血书。

谢莹和义王府二王子谢长维闹别扭的时候,谢洛年纪还小,只怕是不大清楚这些往事。

这不,懵懵懂懂地就被谢莹坑进来了。

“此时纯王会同宗正寺前往相王府查检,若查明属实,再交有司处置。”谢茂很容易就做了裁决。

相王府蓄养死士的案子,衣飞石已经查得快收尾了。这时候谢茂当然不会准许任何人插手。就叫谢洛跟宗正寺去查谢莹被谢浩“软禁”这件事吧。

谢洛每次当钦差都摊不上好事,还得强颜欢笑地应承下来:“臣遵旨。”

与此同时,京城余记海货铺。

衣长宁带着人突入账房,将两个正在往火盆里焚烧账本的账房先生制伏,立刻就有懂得查账的好手带着算盘笔墨纸砚进门,火速整理账目籍册,标注各大款项流向。

衣飞石在狭窄的天井中负手而立,微微皱着眉。

所有羽林卫都放轻手脚进出,不敢打扰了自家将军的思绪,将军怕是在考虑怎么指证相王府吧?

相王府祖上极其辉煌荣耀,出过一个权倾朝野的辅政亲王,想要劾死这么一个拥有资历功绩的亲王府,没有十足实际的证据,很容易被怀疑是剪除功臣、清除异己,这就很冤枉了。

衣飞石想的却是,……背上的伤应该全好了吧?今日早些回宫,叫霞姑替我看看。

账房里,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衣长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前:“将军。”

“说。”

“这些日子,小叔都在家中居住。”

衣飞石意外地回头,看着衣长宁。

他很了解侄儿,衣长宁与衣飞珀自幼不和,衣飞珀偶尔就会撒谎故意栽赃衣长宁,衣长宁却从不如此,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如果衣长宁想谈衣飞珀的事,那必然就是衣飞珀有不妥了。

想起最近谢团儿要回衣家的打算,衣飞石问道:“他有什么不妥?”

衣长宁也有些犹豫。这件事他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万一猜错了呢?

“二叔,宁儿觉得……”衣长宁磕巴了一下,“如今在家里的是三叔,不是小叔。”

衣飞石被他这个猜测惊了一瞬,回忆起如今的种种迹象,又觉得衣长宁的猜测未必没道理!

自从谢团儿怀孕的事闹出来之后,衣飞珀就住在衙门里不回家,也从来不去看孩子。如今他才回家不过短短几日,谢团儿就打算出宫了。——如果,这个衣飞珀根本不是衣飞珀,而是衣飞琥呢?

衣飞珀此前的反常,谢团儿如今的反常,就都说得通了。

“我也拿不准。只是很多时候,就觉得……不是小叔。”衣长宁解释道。

“这件事你和谁说过?”衣飞石问。

衣长宁听出封口的意思,连忙保证道:“只告诉二叔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衣飞石点点头,打算趁空回家把衣飞珀拎出来看看。究竟是衣飞琥还是衣飞珀,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修习《箭术九说》臻于化境的衣飞石分辩起来根本没有难度。双胞胎形似神似,人独有的气息却完全不同,衣飞石所修的虚无之箭就是凭气息锁死目标,因此他对此毫无压力。

好不容易和二叔说上了话,衣长宁不舍得离开又不敢多嘴,巴巴地守在廊下,看着衣飞石的背影。

哪晓得守在门外的七八个羽林卫跟下饺子一样纷纷往院子里滚,辛吹一个翻身滚到衣飞石跟前,屈膝禀报道:“公爷,鸟投林了!”满眼都是惊讶和错愕。

衣飞石也很意外,挥手道:“清场。”

辛吹一个呼哨,留在外边的羽林卫就全都翻墙而出,隐藏在了暗处。

衣飞石与衣长宁也双双跃起,二人动作相似,连飞旋的衣袂都卷向同一个角度。

衣飞石轻飘飘地落在房檐之上,身子一偏,人就伏在了另一侧的屋脊之下,彻底掩住了身形。除了落地时脚步更沉重一点儿,衣长宁所有动作都似衣飞石的翻版。

衣长宁屏息敛气,谨慎地守着底下的门户。衣飞石则看着他的侧影,心中轻叹。

这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是他授以衣钵的弟子,所学的承续……倘若没有发生四岸县的一切,那该有多好?衣长宁始终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想要求他原谅。衣飞石也很想原谅。然而,他做不到。

他永远都无法原谅一个试图踩着自己去欺瞒蒙蔽皇帝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行。

底下前门帘子一掀,打头出来两个挺拔漂亮的长随。

跟在背后的目标还没出来,那长随已看见门窗紧闭的账房,脸色一变。

“大爷,不好!”

“秦先生该在这里,竟不在了!”

账房里有人时,不许彻底关闭门窗,恐防有人偷进去在账册上做手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衣长宁打了个手势,埋伏在墙外的羽林卫已冲了进来,把前门里站着的几个人逼进了天井里,各方人马收紧,上下皆是羽林卫,可谓插翅难飞。

跟着两个长随从帘子里走进天井里的,赫然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短须贵人,一身锦绣,披着缂丝斗篷,正是才被亲爹弹劾上殿的相王府世子,谢浩。

衣飞石看着他,微微凝眸。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按道理说,谢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皇帝在宫外遇刺的事件震惊了整个京城,现已查实,来自慈幼院的八个死士和相王府脱不了关系,问题只在于指使刺客行刺皇帝的人,究竟是相王谢莹?还是世子谢浩?

衣飞石这些天都在追查此事。哪怕他派了几路羽林卫充作疑兵,这么多天过去了,做贼心虚的相王府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被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谢浩对慈幼院的死士知情与否,他该做的都是避嫌,能有多远离多远。

——像今天这样一头撞进来?这也太反常了。

“世子爷。”衣长宁拱手施礼,“……这是您的铺子?”

谢浩先是一脸错愕,看见衣长宁出现之后,他还是强自按捺住眼中的震惊、痛苦,很谦卑的和衣长宁叙了礼。

谢浩是相王府世子,原本不必对衣长宁这么客气。然而,衣长宁毕竟是衣家后辈,身份不同于一般京城世家子弟。哪怕是正经的王爷,也很少会在衣家人跟前摆架子。尤其是衣家适龄在外走动的子弟并不算多,除了衣飞珀就是衣长宁了。

“这是家母陪嫁的铺子,这些年交由我来打理。”谢浩轻声道。

“世子爷亲自打理?”

衣长宁没认错谢浩初时眼中的震惊与痛苦,那是似乎是一种被出卖的难以置信。他觉得这件事另有内情,哪怕账房里账册还没理清楚,他就先一步问道:“世子爷知道柜上现银流往何处么?”

谢浩闭口不言。

“对不住您了,请您屋内稍坐片刻。”衣长宁吩咐辛吹,“给世子爷上茶。”

谢浩被押入房中看守之后,衣飞石才从屋檐上走了下来。他行在瓦片之上如履平地,听不见一丝声响,落地时也是轻轻一沾,人就飘了下来。人想蹿高跳远都需要速度助力,轻功到了衣飞石这个地步,才是真正的炉火纯青。

他正要提醒衣长宁,谢浩只怕有诈,衣长宁已先一步禀报道:“将军,此事反常。”

被挚爱亲人出卖的痛苦,衣长宁再明白不过了。他真正尝过了那种绝望的滋味,所以,他才知道谢浩眼里的震惊痛苦,全都是装出来的。

正如衣飞石与衣长宁这些日子调查的那样,谢莹被软禁在相王府,对蓄养的死士很难拥有掌控力。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莹能控制养在外边的死士,负责软禁谢莹的谢浩难道毫不知情?

要么父子同谋,要么谢浩主使。

身为相王府实际掌权人的世子谢浩,绝不可能清白干净、一无所知。

说到底这谋逆行刺的罪名扣在相王府身上甩不掉,一旦查实了,不管是谢莹还是谢浩,都是满门死绝的下场。然而,衣飞石奉命查案,就得查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总不能回去跟皇帝说,反正不是爹就是儿子,陛下您随便挑一个顶罪砍全家,肯定跑不了——皇帝不会捶他,衣尚予肯定捶他。

让人意外的是,查到最后,竟然又是一出人伦惨剧。

就谢浩今天来余记海货铺的这一出,谢浩若不是装的,那就是亲爹嫁祸儿子,谢浩若是装的,那就是儿子嫁祸亲爹。这也是父子?

衣飞石点点头:“先把账册理出来。浩世子不必扣押听事司,送到宗正寺去。”

时间不早了,赶着宫门下钥之前,衣飞石还得回宫去哄自家陛下息怒。

——这都快二十天了,还不许近身。

陛下这回怎么这么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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