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佰伍拾(1 / 2)
苏玮含笑向裴钊行了个拱手礼,见苏瑗还呆呆地愣在原地,便笑着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怎么,你哥哥我如今黑了瘦了,比不得从前英俊,你就认不出我了么?”
这样轻松玩笑的语气,确然是五哥没错了,苏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裴钊一眼,正好对上他温和的眼睛:“进去罢,阿瑗很久没有回家了,是不是?”
回家。
这个词仿佛是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掀起阵阵涟漪。从前裴钊不是没有说过,若是她思念家人,便带她出来探望,可她明明晓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若是再去见家里的人,岂不是又要教他们伤心一回,皆是父亲又当如何?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有裴钊在身边,她也就有了自己的家,她这几日过得不可谓不快活,她本以为只要这样继续快活下去,她那份思念家人的心思就会慢慢淡去。可就在方才,她登时就听出了五哥的声音,那时候她就晓得,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家人。
那是陪伴她十几年的血亲,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爹爹娘亲,是宠爱她的兄嫂,是和她一同玩耍的侄儿,她怎能真的下定决心再也不见他们?倘若不是裴钊带着她前来,她究竟还会错过多少?
她跟着五哥往里走,刚一进门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个穿茶色衣衫的身影,那张温和端庄的脸上满是期盼与惊喜,她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挣开裴钊的手,一路跑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
“娘亲!”
苏夫人满脸含笑,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慢慢拍着苏瑗的背,哽咽道:“娘亲连想都不敢想,此生还能再见你一次,阿瑗,阿瑗......”
她哭得厉害,似乎说不出旁的话来,只一叠声叫着苏瑗的名字,苏瑗心里发酸,差点儿落下泪来,可她好容易能见到娘亲,若是再哭哭啼啼一阵子,岂不是白白虚度光阴?想到这里,她便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一面为娘亲拭泪一面对她笑嘻嘻道:
“娘亲别哭啦,你一哭我也想哭,要是把院子淹了可怎么办才好?”
苏夫人仍是红着眼眶,却终究还是止住了哭泣,苏瑗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加之苏玮亦在旁边劝道:“妹妹回来是件好事,母亲怎么反倒哭起来呢?”,苏夫人这才渐渐镇定下来,又恢复了素日里的沉稳端庄,因见裴钊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一惊,连忙上前行礼道:
“民妇一时失仪,请陛下......”
不等她把话说完,裴钊就已经淡淡道:“不必多礼,今日算是我与阿瑗成亲之后的回门礼,岳母疼爱阿瑗,我当高兴才是。”
苏夫人自听见裴钊以“我”为自称时,心中便已经十分惶恐,待听得那一声“岳母”之后更是惊慌失措,登时便要下跪行礼,苏瑗见状连忙拉住她,笑道:“娘亲,你把我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他了,他当然要叫你一声岳母啊!”说罢又轻轻拽了拽裴钊的衣袖:“你说是不是?”
裴钊唇角溢出丝笑来,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
苏夫人心有不安,但见裴钊如此,便也不好再多说甚么,只得点了点头。苏瑗紧紧地搀扶着娘亲走到屋子里,裴钊一直安静地跟在一旁,屋子内的布置十分简朴,桌椅案几皆是用最普通的榆木制成,除了一对白瓷花瓶外再无旁的摆设。墙上悬着四君子图,却不是甚么名家手笔,而是苏仕从前的旧作。苏瑗呆呆地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问道:
“爹爹呢?”
苏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窥探裴钊的神色,见他神情十分平静,心中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也不敢轻易说些甚么。裴钊看了苏瑗一眼,淡淡开口道:
“岳母放心,我今日既然带着阿瑗来了,便不会再提从前的事情,阿瑗在宫中甚是思念父母兄嫂,劳驾岳母去请岳父大人出来罢。”
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苏夫人暗暗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如此便多谢陛下了。”
正厅之后便是寝房,苏夫人并没有进去请苏仕出来,而是带着他们径直往里走。苏玮跟在后头,几次三番想开口说些甚么,却始终说不出口。苏瑗满腹狐疑地跟着母亲走进寝房,只见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正靠坐在胡床上,正是苏仕。他手边的案几上摆着棋盘,上面的黑白棋子交错,显然已经下了一半,而苏仕此时双眼紧闭,像是睡得很熟。苏夫人轻手轻脚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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