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柒(1 / 2)
“元鼎二年冬,德王裴钰起兵谋反,驻兵于天京城外,滋事扰民,罪大恶极。景宗哂之,曰:‘竖子尔尔,朕何足畏惧?’......即召玄甲军破之,生擒叛军共叁万伍仟贰佰壹拾伍人,玄甲军无一人身亡,天京城百姓无一人负伤,四海之内莫不惊叹,景宗不负“天可汗”之美誉,实乃古往今来第一帝也。”
多年之后的大曌史记上,记载了许多腥风血雨的皇位之争,裴钰造反一事,占据的篇幅连半页纸都不到,可即便如此,这桩叛乱却依旧是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只因这样胜算全无的谋反,古往今来实在少之又少。
每每提到这桩史事,人们所热衷的,不是嘲笑德王裴钰的不自量力,便是感叹当年景宗的用兵如神,亦有人佩服玄甲军之悍勇,竟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便毫发无伤地平定叛乱。除此之外,亦有人多了几分好奇。
据传,当年德王被生擒,关押于羁候所内,曾放肆闯入宣政殿,当堂说出了方许多大逆之言,其中更有些甚是荒唐的疯言疯语。裴钰当年究竟说了甚么,普通百姓自然不晓得,不过在茶寮酒楼的说书人口中,这番疯言疯语却是一个比一个离奇,直教人感叹,当年温文尔雅的贤王,怎会沦落至此?
后人自有后人的平叛,而如今在诸位朝臣心中,最为关切的,除了陛下意欲如何处置裴钰之外,便是苏仕的将来。
裴钰被生擒的时辰甚是巧妙,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上朝的时候,当这封奏报呈到宣政殿时,裴钊脸上并无甚么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许多臣子很快参透了这一点,心中对这位陛下更是敬畏,不少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文臣行列的第一个位子,却不见往日熟悉的身影。
丞相苏仕因感染风寒,故抱病在家。
这样明显敷衍逃避的说辞自然不会有人信服,况且,除了苏仕以外,苏家的长子苏现,二子苏玹以及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竟然一同称病,放眼观之,当日言之凿凿力保裴钰的一行人中,只有苏家最小的儿子苏玮还站在这朝堂之上。
同裴钰一同被生擒的,除了他的几名贴身亲信外,还有苏珵与苏琛二人,南宫烈与林步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半点风声都不曾走漏,是以朝中大半臣子不曾知晓苏仕竟然亦是乱臣贼子中的一个,只叹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出了疏漏,今后的日子,大约是不会好过了。
裴钊将阶下一众人的种种形容皆看在眼里,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只命人将裴钰等人关押于羁候所,待过了冬再行处置。此事在他眼中算不得甚么大事,但因涉及到苏家,毕竟要思虑周到一些,这数十日以来倒也称得上是心力交瘁,如今大事已成,只待裴钰与苏仕出手便是。裴钊暗中松了口气,待百官散去后,吩咐道:“回朝阳殿。”
这几日天气渐渐回暖,积雪消融了大半,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好,可她产期将近,自己又忙于政务,竟抽不出半日的时间陪她到雪地里走一走,如今看来,只好等到明年了,思至此处,裴钊心中不免有些遗憾,童和甚是乖觉,虽猜不透他在想甚么,却晓得如何说话才能让他听着顺耳: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好,托陛下的福,百姓们必然有个好收成。老奴想明年的雪想必比今年还要好,届时陛下和娘娘带着小皇子和十三殿下一同赏雪,岂不是一件美事?”
明年。
这个词似乎很是熟悉,又像是遥不可及一般,一时之间裴钊竟然有些恍惚。在许久以前,他对于“明年”二字其实并无甚感受,那时候他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在战场上和军营中,心里想的,不过是到了明年他该想出甚么样的阵法,该打下多少疆土云云;
后来阿瑗入了宫,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肩胛被利箭刺透却也不觉得疼,只是在草草包扎的时候有些庆幸,幸好他不曾战死,幸好他还留着这条命,幸好等到明年,他还能见到她。
而如今,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孤家寡人,他有了阿瑗,有了自己的家,他有无数个“明年”,可以和她一起度过。
童和见裴钊虽然默不作声,唇角却微微溢出丝笑来,便赔笑道:“这一个多月以来,陛下一下朝就到延和殿议事,老奴已经很久都不曾在这个时候伺候陛下回朝阳殿了,连老奴都觉得高兴,娘娘想必更是欢喜。”
御辇行至朝阳殿前,裴钊便大步往殿里走,刚走至门口便听得苏瑗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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