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子非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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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四周静谧。

青二十七深知这是大战前的平静。

有时候,她真恨不能投身于此,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样便能少却人生几多烦恼。

“你知道这条河是什么河么?”毕再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二十七回头,看他的脸,在红霞的映照下,他有点疲惫,可是意气风发。

她回答说:“是濠水。”

毕再遇笑了笑,点头道:“对,是濠水。我们现在正在濠水的桥上,也可称为‘濠梁’了。”

青二十七细辩他话意,终是想起了那个典故:那是《庄子*秋水》里的一个故事。

说的是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与惠子一道在濠水的桥上游玩。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鱼儿如此从容地在水中游动,真是快乐啊。

惠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你不是鱼,怎么会知道鱼是快乐的?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不是我,怎会知道我不知鱼是不是快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我不是你,当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鱼快乐与否,同理,你也不是鱼,所以你不会知道鱼是不是快乐,这样逻辑就完整了。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按你的逻辑,你问我,你怎么会知道鱼是快乐的,若非你知道我知道鱼是快乐的,怎么会问这句话?至于我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濠水桥上就知道鱼快乐了。

就是这么个故事。而此地,正是“濠梁”。

毕再遇见青二十七会过意来,念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青二十七不懂。

他深邃的目光里有千言万语,却不肯明说,叹了一口气道:“越俎代庖,实非我愿。也许有一天,你会记起我此时此地,曾对你说过这句话……”他停住。

青二十七还是不懂。

毕再遇把目光从青二十七身上挪开,续道:“我只希望,彼时彼地,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怪我。好么?”

他的话,好奇怪。

青二十七为什么要怪他?他何尝欠过她?

即便,即便她的沉沦和退却都痛彻心扉,可那也是她自己的事,都是她自己不好,是她自己不好,是她不够好,与他无关,全无关系。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青二十七和毕再遇亦淹埋在夜色里。

毕再遇最后说:“走罢。明早上,有一出好戏等着金国小崽子们!”

青二十七看不清他的脸,可她又何尝需要用眼睛去看?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豪气。

开禧二年六月十三日,黎明时分,桥头堡突然鸣起震天战鼓,在微明的天色中,不知有几千的宋军向金国的阵营掩去。

金军常吃毕家军奇袭之亏,早已是惊弓之鸟。此番作为,又极似毕再遇的作风,慌乱之下,开闸放水。

积了几天的濠水滚滚而下,河面上迅速飘起“浮尸”,金军这才发现,这些轻易浮起来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人,而是穿着衣甲的草人!

他们蓄了几天的水,就这么一泄千里,白白流掉!

如此一来,若要再以水攻,便失了先机。更不用说上了个恶当,军心沮丧了。

这漂亮的一仗,将金军大军压境的嚣张气焰打了不少下去。

但是,两军的军力实在太过悬殊,胜利不可能始终站在弱者的那边。

开禧二年六月十六日,纥石烈子仁率十万余众攻六合城。一时之间,全城都进入了战斗模式,人人皆紧绷如弦。

毕再遇依然不让青二十七直面战场,但青二十七却一而再地请战。

毕再遇拧不过她,无奈下让她跟着彭法帮忙:“别看是后勤,前方战士没有你们做后盾,怎能无惧向前!”

青二十七领命:“我晓得,定不负所托!”

毕再遇深深看她一眼,再不说其他。

大战刚开始时,宋军守得从容有度,每一段时间,彭法便指挥后勤军往前方送箭支送水送食。

青二十七紧跟着他忙前忙后,不敢有丝毫松懈,可心却飞到了阵前。

不知道毕再遇要如何打这一战。

几轮战斗下来,开始有伤员被抬下战场。

接骨疗伤,青二十七专门学过,比较拿手,便与军医们一起为伤兵包扎治伤。

听他们言道,前方战况激烈,还好毕再遇先前改装过的劲弩十分好用,才将金兵阻拦在一定范围内。

以箭雨远攻吸引敌方注意,毕再遇又不断派出小分队,打一打便走,虽一时间无法撼动大军根本,却骚扰得他们不胜烦恼。

只是金军实在太多,挡住一拨又是一拨,实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这些伤员都是毕再遇一手带出来的,即便身受重伤,却依然咬着牙骂金人。

“干这些小崽子!”

“格老子的!俺挨这一下,非剁五个金狗头来偿不可!”

“五个哪里够?杀也得杀十个!”

…………

青二十七正替一个小伤员包扎,他大腿中了一箭,箭没入骨。疼痛可以想见,他却咬住牙,一声都不吭。

青二十七见他比自己还小着几岁的样子,不忍见他如此辛苦,说道:“小兄弟,如果痛得厉害,就喊出来吧。会好受些。”

小伤兵一头的冷汗,摇摇头,道:“我是毕家军的人,不能丢毕将军的脸!”

青二十七柔声道:“别逞强,你这样勇敢,毕将军不会看轻你。你也别急,我先帮你把箭取出来。”

一边递给他一块布巾,他刚想往嘴里塞,青二十七道:“不用。给你擦汗的。”

小伤兵很是疑惑,平时军医疗伤,若需拔箭,定然让他们咬住布巾,以防疼痛起来不慎咬伤舌头,难道这个女医生另有高招?

青二十七笑笑,手起指落,封了他几个穴位,拔箭、包扎,半点不痛,也未见流血。

那小伤员目瞪口呆,才想说什么,伤员帐外又抬进来几个,有些人胡乱地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青二十七一惊,急问是怎么回事。

那新进来的伤员急急回答:“箭快用完了,娘的!要让金国小崽子们杀到城门上,那就麻烦了!”

如果金军登上城墙,甚至破城巷战,此战只怕非到城摧不能结出胜负了!

众伤兵均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都露出坚毅的神情。

“干他娘的!”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怕他个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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