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秘密,已经不是秘密(1 / 2)
夜绛洛揉着双手,眼睛里绿油油的杀气直泛滥,千言万语都汇成三个字——凌、子、良!
阿嚏!
灯烛之下的红衣青年打了个喷嚏,后背阵阵发凉。
“怎么?”他对面,坐在案几后的白衣美人淡淡看他一眼。
凌子良望了望天,“南晋女帝八成在想办法要我的命吧。”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白衣美人语气一贯淡然。
凌子良摸了摸鼻子,“……应该说,我是自己送上门的。说起来她也确实很特别,难怪连你都俯首称臣了,大哥,这么多年你屈居人臣,如今算怎么样,与大沉作对吗?”
他的问题,白衣美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容的拿过奏本,认真批改——基本上,如果不是这么三两句对话,在书房里就好像根本没有凌子良这个人一样。
这一点,凌子良也觉得奇怪。
毕竟晏君卿躲了十几年,他突然出现,晏君卿至少会意外、惊诧、措手不及……可是这些都没有。就在他推开书房门,晏君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打了个招呼,内容仅仅是俗到死的四个字“好久不见”,之后就彻底无视了他!
好吧,亏他还在门外被蚊子亲切友好的招呼了许久,想着晏君卿看见他的一百零一种表情——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家这位本就云淡风轻的大哥,竟然没有表情。
所以说,这十几年来,大哥的脾气是越来越淡然了。
凌子良一看晏君卿不搭理自己,便摸摸脸皮,恩,很厚,确定自己脸皮够厚,凑上去,以玉笛挠了挠脊背,笑眯眯的说:“大哥,我这次来是奉了皇命哦。”
皇命。
晏君卿终于抬头,眸色如山清水秀,平静无波,他不是十几年前的凌清羽,“他”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凌折萧,如今再听见他的名号,心境之中波澜不惊。
今时今日,除了宫里那只小狐狸,天下间还有谁能入得他的眼眉心尖呢。
淡淡一笑,晏君卿长睫微抬,目光笔直看来,“你的皇命是大沉皇帝,我乃南晋丞相,与我有何相关?”
言下之意,再无往日半点关联。
凌子良唇角微扬,把玩着从不离身的玉笛,笑得漫不经心:“大哥离开大沉已经十年,这十年来皇上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要找到你,当年坠崖,死不见尸,就算大哥现在是南晋丞相,啊……大哥猜,皇上会善罢甘休吗?”
晏君卿优雅地转过头,视线与凌子良交汇在一起,轻轻一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凌子良握笛的手一僵,慢慢眨眼睛,“我不敢威胁大哥,不过大哥也不要为难我才好啊。”
晏君卿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而已,却对这位永远只能仰视的大哥又敬又畏,现在十年已过,他容色未改,只是霜白了青丝,却更显飘逸,但不可否认的是,晏君卿在所有见过他的人心目中,都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
不可直视啊……凌子良有些理解凌折萧对他的偏执了,内心黑暗的人,总想拥有光明,晏君卿就是那缕可以把任何人带出深渊的茭白月色。
如银河一般的洛发三两缕的垂下,就算被威胁,晏君卿依然笑着,只是笑意淡了些许,近乎于无,“子良知道女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凌子良一愣,挠了挠头,才组织不算差的语言:“南晋女帝,大约,还算是明君吧……”
不然的话,今日早朝那一幕又该如何解释,唔,但也不能不说,夜绛洛抽风也是尽人皆知的。
“明君啊。”晏君卿弯唇,淡淡低喃,而后,就在清风幽竹之间,他轻轻说道:“其实,她是个昏君。”
嘎——凌子良嬉笑的脸僵住了。
晏君卿看着他,点了点头:“她不算是个明君,颜念获罪,碧家被灭,蓝清初下狱,这都和她脱离不了关系,子良,其实,她也许并不算是明君,至少,不是仁君。”
额,我也知道她不是明君,夜绛洛的昏庸全天下都知道,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会让人觉得是在称赞而不是贬低呢。
凌子良觉得自己有必要无语一下,他歪着头,表情古怪:“那大哥为什么还要辅佐她,明明……应该是敌人吧?”
“我辅佐她,是因为承诺于先帝。”望着恍然大悟的凌子良,他含笑点头:“当年为我解毒,救我回南晋的人,就是夜素。”
“所以,大哥就承诺辅佐她的女儿?”
“并不是。”晏君卿想起当初的一幕,淡淡回答:“我承诺的是为她保全江山,直到夜绛洛招夫为止。”
“……”凌子良觉得夜素是挖了一个大坑,让自家聪明绝顶的大哥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嘛,保全江山,和辅佐女帝是两码事,尤其还是要为女帝招夫,这中间关系就复杂许多。
也就是,如果是辅佐女帝,那么只要督促她成为明君就可以。可夜素的要求是保全江山,也就是把连同夜绛洛在内的南晋都托付给了晏君卿,换而言之,夜绛洛是否明君已经不重要,旦有晏君卿在的一天,这南晋就还是盛世王朝……但,为什么要等到女帝招夫,诺言才终止?
“因为她是昏君啊。”南晋丞相又露出了“我家孩子昏庸得好可爱”的表情,宠溺一笑:“先帝知道陛下本性不端,而我素体孱弱,能撑得十年八年,撑不得三五十载,所以为了第一个承诺,我定会为陛下选一个能代替我延续盛世的人为皇夫,这样,纵使我死了,南晋江山也可永保。”
凌子良咕哝道:“原来夜绛洛也不是没有遗传一点夜素的本性,至少阴谋诡计十成十的全学会了。”
记忆中的大哥是天下间最端正之人,聪明绝顶,绝代姿容,皇上对他步步迫害,甚至最后要了他的命也不曾让他屈服,晏君卿……不,凌清羽本该就是宁折不弯的人,而夜素却生生折下了他的傲骨,甚至夜绛洛——他早已看出夜绛洛与大哥关系不同,大抵是能在夜绛洛眼中看见熟悉的占有欲,但他同时也清楚,大哥对夜绛洛,只怕是****已深,心甘情愿为她屈膝而跪。
“子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奢望能隐瞒身份一辈子。他,是个偏执成性的人,不见我的尸体,决不罢休。何况我是南晋丞相,与你,与他,迟早会再见。你当然可以通知他我在这里,以他的性格,不出十日,大军便会压境吧。”
“……也许,用不到十日。”凌子良想想自家那位喜怒无常的皇帝,深深觉得要是知道大哥在南晋为相,最多三天,大沉与南晋肯定会开战。
晏君卿淡漠一笑,“所以我刚刚说,南晋女帝是个昏君啊。”
“……?”这有什么关系吗。
素白如玉的脸稍微仰起,烛影便遮盖了羽睫之下的凤眸,在只有夜风竹摇的寂静里,男子清雅的嗓音有浅淡黯然,“你以为,她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他大军来袭的原因后,会怎么处置我呢?”
轻飘飘的一个问题,让凌子良整个人都震住了。
随后,如雾如云的声音飘在空气里,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叹:“子良,她是个昏君,是个连自己都知道的昏君。而我是他的臣,誓言终身不离的臣,当君非君,臣非臣的时候,你道,她会怎么做,我又会怎么做?”
“……”凌子良没有话说,也许,是无话可说。
确实,一旦晏君卿身份暴露,自家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夜绛洛呢,她作为南晋女帝,会下怎么样的决定。
杀掉晏君卿,以灭大沉气焰?
还是囚禁晏君卿,以胁迫凌折萧?
亦或者,干脆以此为借口,与大沉打个你死我活?
……脑子里迅速推算着夜绛洛有可能做出的种种决定,凌子良突然发现,自己对夜绛洛竟然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似乎,完全算不出那个时而抽风,时而凌厉的女帝到底会做什么样决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晏君卿暴露身份,祸及的绝对不单单是一场征战,两国目前相安无事的形势,恐怕也会发生转变。
大沉也好,南晋也好,都已兴盛百年,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子良,说与不说,全在你的决定。”晏君卿悠悠然地看着表情异常凝重的凌子良,全然不为自己以“心计”陷他与左右为难而有半点惭愧。
也许,都是被自己那只小狐狸带坏了呢……相爷大人抱着“她呀~算计人是可爱,玩弄人也是可爱,连害人都可爱的不得了”这种全然宠妻无度、妻奴万岁的想法,很“不小心”的把本来应该威胁人,结果反被威胁的凌子良给陷害了。
许久许久,相爷大人已经批好了大半奏本后,凌子良才重重一叹,苦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哀怨地说:“大哥,你变坏了!”
“……恩。”相爷很大方承认了。
“大哥,你为了南晋女帝变坏了!”指控地瞪着恍若谪仙的相爷。
“……嗯哼。”完全无所谓的语气来自其实很腹黑的美人儿。
“……所以,大哥,我开始好奇了。”凌子良忽然眨眨眼,笑了起来:“到底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恩,大哥,我暂时不会告诉皇上,我想知道,大哥若是动情,可还会履行自己的诺言——有生之年,为她……招、夫。”
夜风耸动,龙床之上的女子陷入了噩梦之中。
眼前似乎有一张血网铺盖地的张开,惨叫声、杀戮声、血溅声,声声幽鸣,不绝于耳。
她被成山成海的人压在最下面,奋力地要爬,要离开,要逃出生天,可是,身前,背后,左右,上下,所有的空隙里都是人,他们是敌人,要杀死她才能活下去的敌人。
“不要!”
不要——她手握利器,疯狂刺向她能看得见的人。
在一个又一个倒下去的尸坑外,是一米浅淡阳光,逆光看去,站了一排的人,面容不清,讽刺的笑声却清晰传到耳朵里。
“呀……真是个顽强的孩子,你们看,又是她,今天她又活下来了。”
“杀人杀到麻木,自然就会活得长久。”
“呵,有意思,一年前被抓来,她竟然可以坚持活到现在,看她的眼睛,真是漂亮,干净的不曾沾染一点杀气,下手却那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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