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弃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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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 弃子

什刹海西岸的堂子胡同在定府胡同后头,前头就是定国公府。只不过,如今京师的权贵们相继在城里造了园子,如英国公园、成国公适景园等相继落成,定国公徐景昌一家也就搬到了德胜门大街西侧积水潭附近的定园去了,这偌大的宅邸顿时少了许多人,就连访客也都上那边去了。久而久之,为了防贼,连定国公府的后门都关了,紧贴后门的堂子胡同自然也就冷清了下来,往日充斥其间的小贩都改换了地方做生意。

因在国公府后头,堂子胡同从前也没其他像样的官员府邸,大多是国公府中放出来的下人三三两两在这一带置了院子,如今就连这些院子也多半赁给货卖给了外人。正对着公府后门的那座院子最大,里外三进颇为齐整,最初是公府一位管家的私产,三年前就赁给了一位商人,往日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因为京城四处警戒,还是因为没有生意,大门一向关得紧紧的,只在这天傍晚开了一趟,迎进了一行七八个人。

这会儿夜禁已到,外头一更天的梆子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正房那轩敞的大屋里,几个人分左右坐着,脸上却都很沉默。而东边屋子里,早就送去的饭菜仍是原样不动地搁在那张黄花梨雕漆小几上,早已经失去了最初那热腾腾的气息。

“要不,派人到外头打听打听?”

“不要多事,就是打听到消息不好,又能怎么样?”

梁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屁股在桌案后头坐了下来,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良久,他突然抬起头问道:“要是两更没有动静,那就立刻从德胜门出城,外头有人接应。好歹我也不动声色准备了那么久,又有人在那边盯着,后路总是必定妥当的。只要宫中能成功……不,是宫中一定会成功!我原本还以为孙贵妃打点了尚膳监,再加上我敬献的香料,这次突发重病的必定是太后,谁知道竟然是皇太子,女人真是不可靠!不过,我送进去了那么多宦官,再加上红铺的人闹将起来,成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桌子旁边那个原本当着晋王公馆总管的中年人却知道,这位天潢贵胄根本没那么大把我,甚至说已经是怕了。想想也是,李茂青那儿就相当于是银钱的中转站,结果那个联络的人莫名其妙撞在张越手里,给拿住了;而通州通济仓和定边卫则是栽在一个首告的小人物手中,硬生生撕开了最大的一个缺口;梁王对襄王略提了两句,郑王越王襄王果然就兴冲冲直奔皇宫,结果仍是被堵了回来,唯一的好处就是摘清了自个。

可是,这一切都是那几封信上出的主意,这位十六岁的亲王不过是提线木偶,能起到的作用就是那个身份,和因为仇恨下的决心,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但事情到了眼下的份上,等宫中的消息只怕是悬了,还是得考虑那最后一步。那个黑锅太大,一个晋王背还不够,再添上一个梁王总是够了,想必以梁王的傲气,是不会把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来的,因为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更不会把背后的勾当捅出来。

想到这里,那中年总管便露出了些许笑容,温言说道:“殿下也不必太担心,就算事有不成,那也是晋王大逆不道,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殿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面。”

“不要说什么事有不成!”梁王恼怒地一拍桌子,但想到这里的不是别人,是他以师礼待的宾友,脸色就放缓了些,“预备了这么久,若是再不成功,我就只能凄凄惨惨地依令前往就藩,从此再也难亲自祭拜母亲,再也见不到嫡亲弟弟……凭什么害死我母亲的人就能够那么安安生生地在仁寿宫母仪天下!要是他在这里……要是他在这里……”

一想到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因为父亲的位子本就不稳,母家的武定侯爵位又相当于丢了,他们兄弟几个在一块的时候,他这个年纪小的庶子总免不了被排斥在外头,除了襄王还理会一下他之外,就只有偶尔过来的汉王世子朱瞻坦对他最为亲热,送他的东西甚至比其他兄长更丰厚些。久而久之,他自然是对其信赖尊敬,直到那死讯传来的一天。

倘若说那是第一次悲恸,那么,父皇和母亲的相继辞世就是第二次,而兄长滕王的去世则是第三次。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体弱多病的弟弟卫王也步了父母兄长的后尘,所以才决定搏一把。哪怕就算做到了也不是他坐龙庭,但他不做就会一辈子后悔!

他嫉妒朱瞻基,可也敬重他这个长兄,所以他自然不会向那边下手,但是,母仇不共戴天,他不会放过狠心的嫡母。更何况,据他一层层查下来,八哥滕王的死很可能有问题。滕王又不是体弱多病的卫王,就算是悲痛过度,怎么会一场风寒就要了命?

中年总管见梁王面色变幻不定,就悄悄退了出去。外间的都是被梁王用无数金钱喂饱了的死士,此时用过饭之后,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神,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丝表情变化也没有。他也没说话,直接打起帘子到了外间。

这里是他安排的地方,自然,也就是挂在晋王府名下,因为他是晋王公馆的总管,和梁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须知他孤身在京城多年,要是指望那位只知道吃喝玩乐却又极度苛刻残暴的晋王,他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所以,他缓步走到这一进院子门口,又回头望了望那一动不动的帘子,随即就从台阶走了下去。一路沿夹道匆匆到了后门口,他打开门往外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出门走了一箭之地,他就将身上这件上好的大绒外袍脱了下来,又反穿在了身上,头上帽子也下来放进了怀中,又伸手在头上脸上揉了揉,不一会儿就成了另一番模样。即便如此,他仍是一面走一面往后瞧,发现确实没人,这才拐进了一边某条漆黑的小巷里。又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在一户人家前头急停了下来,有规律地轻轻叩了好一会儿。

两扇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里头探出一个脑袋瞅了瞅,随即一把将中年总管拉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院门。站在院中,这总管就急切地问道:“明天真能从德胜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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