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甘愿(1 / 2)
虽说他心中已然是打定主意去背水一战,也想着不久的未来,他们定会重新回到这艳阳普照的世界,可当怀中的女人再无声息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怀中的女人,精元被他刺的破碎,那姣好的身材与容貌,在他怀中突然开始变的透明了……
可凝贞的眼睛,依旧是临死前的愕然,不能瞑目。
明明他的心告诉他,让贞儿疼痛这一下并无什么,只当她睡着了,以后……她总是会醒来的,他纵然不在,彦已经与天地同誓,定会安全存在,他一定会守护好他的嫂嫂……
可看着他的妻一点点透明,他盯着她黯淡无光消逝生命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不到任何悲伤,可他的泪,却又不受控制毫无预兆的滑落眼眶。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珍珠的颜色,包括她那一头被珍珠修饰了的长发。
他终于是回过神,动用神力,将她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最初的人形,可就在他通透的神力照亮整个空间时,他毫无察觉,他的长发,也从发根……慢慢变白了。
他那张脸,依旧看不到悲伤,可是……冬季白雪美不胜收,谁能又知道,冬风该有多悲凉,才能吹出大雪纷飞。
他连流泪都毫无感情,可那一头连接他的心脏他的灵魂的发丝,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随着陪伴他数万年的女人,一起去了。
他将凝贞的人形,化作了他们大婚时的模样。
那时成婚还不穿如血一般富有生命力的红色,凝贞嫁他为妻那日,穿了一层神力做的纱衣,可以留下太阳的光辉,就如闪闪发光的珍珠,美丽无比。
他抱着她,静静来到了卧房后的密室里,放在了拥冰封之力的冰床上。
而后他又变出他的寒冰剑,将刺杀她时,从她精元内吸走的她的妖灵,冰封在了他的寒镜中。
做完这一切,他从镜中看自己,看到了自己冷漠的脸,自己的泪痕,但她……却已经被寒镜照不到了,只能看到封印在其中的她的原灵。
他坐在病床看,看着突然便没了生命的她,看了许久许久,又看着寒镜中,突然白了头的自己……
她曾赞扬他,说她夫君气质像极了冬季,身体容貌宛若冬季纯净磅礴的大雪,而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就如冬季那屹立在雪中的不倒青山。
若天诞生于他,那他便是她的天。
她最爱做的事,就是为他束发,她更爱做的事,就是帮他整理他的仪表。
她极其的爱美,喜欢世间一切与美有关的东西,她不仅为自己寻找可以装饰自身的美丽之物,更是将他与别的兄弟都抓来当了试验品。
那时他总是不言不语,随她闹去,可当真想起来,心中自然是无比甜蜜。
登彦每次过来,乖巧若女子一般坐在她面前,让她为他贴在眉心花钿,看着重收到她为他新作的抹额,他每每站在他们身后,也觉得……这便是岁月的静好。
如此之妙。
未来的战后,若这个大千世界,再无他了,他们还会如之前那般美好吗?
虽是心中做了万全的决定,可到底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再也看不到她和众位弟弟……
如今未来还没来到,他已经提前开始牵挂了。
岁月不自回首,默然的情深,白了他的头。
触碰着自己的银发,他如突然失去她一般,有些难以接受,他想起了她不久前曾说过的话。
“夫君,贞儿前些日子,去了乌脊山一趟,得了一万年石黛,贞儿想……想为夫君做方墨,等夫君闲暇时,为贞儿画幅画像。”
那日他本就在书写,一听此话,他抬头冲她放平的眉脚,道:“既是石黛,贞儿拿过来,为夫帮你做黛子,你描眉用吧。”
她许是料定他会这么说,便转去他身后,弯下身子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伸出手撩动着他鬓前的发丝,轻声说:“可贞儿已经帮夫君做好了呢。”
……
谁能想到,后来他站在殿中,声平气稳不着一丝变化的与众位兄弟威胁重的时候,他那一头墨发,是用那万年石黛融合他的神力,将发丝染成的。
就如重不明白他对凝贞究竟是否存在感情,他亦用这种办法,就如雪水溶于暗泥,将他对凝贞的深情,掩藏了。
他要保护的,不止一个。
“贞儿,又要冬季了。”
在他对着冰床上的女子呢喃了一句毫无灵魂的话后,他结束了自己的思绪。
冬天到了,春季还会远吗?
冬季是万物沉睡的季节,而在凝贞离开后,他到了现在,没有阖过一次眼。
心中有无底的痛,要么醒着看着世界分分秒秒天翻地覆而麻痹内心,要么就沉沉的睡过去,在梦境中,去自我欺骗。
“贞儿,澈本想,若重能听从本尊与旁人逼迫,将弟媳杀掉,日后由我将他与弟媳共同封印,可他究竟是木神,比本尊坚强,不忍下杀手,是本尊错了吗?”
“贞儿,澈有些撑不住了,你当真没看到重看我的眼神,满是失望,他定恨我,可我又不能将事实说出……唯恐,隔墙有耳。”
“重只怕如今,已经开了杀戒,他与梨白,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内了,本尊该如何去保他们?”
澈说的无错,这时的重,已经现身在了狐族部落。
甚至如今,他的脸上还多了半截面具,是那面登彦赠送于梨白的面具,戴在脸上,看不到他的眼神。
他终究还是怕,那些曾与他交好的妖,看到他双手沾满仇恨鲜血时的表情。
他抬起长剑,在狐族不知他为何到来还在发懵之时,他凝聚草木所有至阴神力,形成了巨大的结界,没有一只狐狸能逃出去。
妖族都知道,十八祖巫内,最强的有八位,掌管风、水、空间、时间的四位,还有掌管、春、夏、秋、冬的四位。
前者四位为防御,后者四位,为进攻。
如今战争进入白热化,可后四位,却无一人真的用过全力,妖族只怕除了东皇等远古妖神见识过其神力与战斗力,其他妖族对他们四个,全是未知。
但这一次,狐族却有“幸”见识木神亦是春神的句芒,他毫无掩饰的力量了。
那日,他限制狐族的行动后,神力全部涌出,眨眼间,就到了千里之外白月与她丈夫赤狐王子的家中。
他隐去身子,光明正大的站在他们的卧房中,那时,白月正在与她的丈夫说着话。
他看到王子紧紧握着白月的手,而满脸眼泪的白月,虽就这么被他握着,但脸上却多有疏离。
“娘子,吾狐族比起凤族、龙族、无面族,都不算强,而吾狐族又精通诅咒之术,我怕……若是巫族大怒,定会先拿我们开刀,为夫不要这命了,只要保你就好。”
“甦宸,你什么意思?”白月看着赤狐王子,对此话有些惊讶。
“白月,宸自幼与你相识,爱慕你到如今,终于用隐神元换你为妻,那时只怪我太想得到你毫无考虑,如今想来,还是你父亲深谋远虑。”
“你要做什么?”
甦宸摇了摇头,垂下了那张丝毫不逊色白月的邪魅容颜,“你与我成亲这么久,我今日,终于碰到了你的手,死而无憾,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心中有别的人。”
“白月,找他去吧!”
“用隐神元隐去身子,去巫族领地,寻找句芒和梨白,去找你爱的……去找登彦!”
说罢这样的话,甦宸抬起了头,那张美颜上,突然便泪流满面,可他带着笑,看起来那么的无怨无悔。
白月看着他,亦是瞪大了眸,她从他手中挣脱,那双复杂纠结的眸,也噙上了泪,她抬起手朝着他的脑袋就狠狠砍了一记手刀:“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揉了揉被白月砍的有些微痛的脑袋,却再没征求她的同意,将她抱在了怀中,“白月,你忘了旁人都是如何看我的了,我可是神界公认会读心的狐狸。”
“神界面临倾覆之灾,我在做此决定前,我走访了很多地方,我看到很多悲壮的事情。”
“多的是,在灾难面前,明白自己内心所要的灵魂。”
“宸……”
“为夫知道你不想死,你想看着大战结束,你想亲眼看到登彦健在,所以最近,你躲着我,吞食了不少恶兽的灵魂,但为夫又看到你曾摘掉了手上的铃铛,那你肯定又想死,你若死了,那便会从我身边解脱,若是有来生,你还能重回他身边……”
他说中了她的心,也让站在一旁的重大为震惊。
他一点都不否认甦宸的话,因为他自己,也在来此的路上,知道了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
战争,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可在这残忍中,倒真的无可奈克,会洗涤出很多干净的灵魂,至纯的深情。
白月被他的话彻底惊呆,而甦宸就在此时,将她又抱紧了几分,对她说:
“宸也找到了内心最想拥有的东西,宸想看到白月幸福,而不是将你禁锢在我身边,娘子……若是有来世,为夫定要找到你,还从小就守着你,看着你终得良缘。”
“但宸还必须得告诉你,宸爱你。”
赤狐王子,这些话说的很淡很轻亦很慢,可就在白月一次次被他震惊之时,他却就这么搂着白月,背对着他,用自己的利爪,刺穿了自己的天灵盖。
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释放了诅咒之术。
即便赤狐王子并无说清楚他想做什么,可重也懂了,他定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诅咒涂山老,从而为白月换取一个重新得到隐神元的机会,让白月能安安全全的,去找登彦。
他禁锢了所有狐族,而第一时间来找白月,无非是想把她先保护起来,却不想……
在赤狐王子体内狐灵诅咒释放后,白月才意识到他竟然措不及防的背着她做了什么,在她将他推开后,已经于事无补,他已经死了。
而后,整个空间里,都是白月的哭声。
与白月相识,亦是在很久之前,她与汐一般,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看着白月从小到大,她从未哭过,因她从不会受到欺负,即便后来她经常与登彦打斗,可他帮的,却是白月。
这是他第一次见白月哭的如此痛怆。
恐怕,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去拥抱甦宸。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