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醉翁意婶母探病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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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红瞧见二人出了院子,方才拿了包袱回了三姑娘的下处。

那屋子虽不大,却只摆了为数不多几样家具,便显得空旷。屋内家具一色是幽沉老气的檀木榉木,角落里放着张榉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床头一张大柜,柜脚的漆掉脱了几块,浑如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靠南窗支着一个小银吊子,咕嘟咕嘟煮着药,一个豆青色衣裳的老妇人守在一旁,昏昏欲睡,一切都是那样老气沉重。

也就那床玫粉色刺绣锦鲤戏莲床帐稍微显示出这间屋子的主人真实的年纪。

品红瞧见如此,更觉心中窝气,几步走至熏笼旁拿了换洗的干净衣裳,掀帘子进了隔间,嘴上埋怨着:“都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原来此话不假,如今这府里,竟都姓起姚来了,”那声音穿过帘子透出,语气中仍满是愤愤不平:“真论起来,咱们老爷才算是嫡出,四老爷不过是庶出,如今太太对着四太太手底下一个丫鬟竟都要陪起好儿来……”

她这话滔滔不绝,却也道出这安庆侯府的境况来。

老侯爷徐泓先原是一届白身,自青州府逃荒一路至濠州,恰逢赶上太祖高皇帝举事北伐,便投身行伍跟随太祖起事,因他在私塾里偷师了几个字,又自小通习青州的水性地理,一路立功受赏,晋封侯爵之位。

太祖深器之,欲以长沙王之女真定郡主嫁之,可又得知老侯爷在家乡已有结发妻刘氏,且育有两子,此事也只好作罢,谁知后来刘氏却突发旧疾一病不起,数月后驾鹤西去。

太祖仍将真定郡主许之,刘氏之母唯恐两个外孙受欺侮,遂又将刘氏之妹嫁了过来做二房。

亏得真定郡主有度量,未曾进门丈夫倒先讨了二房,那二房太太唤作瑾姨娘,拿两位公子心肝肉儿般疼。

真定郡主嫁入府后,倒也乐的不管不顾,只相夫教子,操持侯府中馈。

老侯爷虽与真定郡主琴瑟和谐,却也心中有愧爱妻,延请名师教导两位公子读书,大公子敏而好学,十岁上已能通读史记,二公子也甚为伶俐。

谁知大公子十三岁上因深夜读书不眠,翌日染了风寒,渐渐迁延不愈,竟至染上肺痨,遂迎娶自小指腹为婚的江氏过门冲喜,谁知新媳妇儿过门三天,大公子便撒手西归,独留下大太太一人守寡。

又说二公子没多久因高烧烧坏了脑子,心智远不及常人。

真定郡主过门后先后诞育大姑娘徐兆清、三老爷徐兆宽和五老爷徐兆瑞,小刘氏也就是瑾姨娘生下四老爷徐兆佳,爵位也自然落在真定郡主所出的三老爷身上。

要说三老爷徐兆宽袭爵,也不光只是凭靠出身,真定郡主教子有方,徐兆宽与徐兆瑞均人品才学上佳,徐兆宽蒙祖荫入朝,一路做到兵部侍郎任上,五老爷徐兆瑞进士及第,因哥哥在朝为官,遂放了外任。

对比之下,瑾姨娘所出的四老爷徐兆佳却差强人意,平时贪花好色,靡费无度,全无半点气象。

如今西蜀叛乱,定远大将军英国公楚啟奉旨西征,三老爷领宣慰使职衔代英国公前往大同,名为宣慰,实则也是镇守。

三夫人乃是宣德候杨受成之女,此次皇帝施恩,准三夫人可以随军往宣府,故而家中宿务由四夫人掌管。

这丫头抱怨声越来越大,将药铫子旁打瞌睡的老妈妈吵醒,那妈妈便出言打断她道:“快别再说这些话,叫太太和姑娘听到了,没的惹她们娘俩儿伤心。”

这妈妈乃是周氏的奶妈妈梁妈妈,有着自小到大的情分,再亲厚不过,因周氏要亲自照料小少爷,才派了她过来,自是极为稳重妥当的人。

品红方收敛了些,挑帘伸长了脖子往墙角的大床望去,见那玫粉绣花帐子微微一抖动,露出一只肉肉的小手来,她下意识地迎上前两步,迟疑片刻又收回脚来,只是撇了撇嘴撂下了帘子。

梁妈妈却已站起身迎过去,拿了榉木衣架上的对襟水田衣在手,为床上的小女孩穿衣裳,嘴里念叨着:“姑娘怎地睡了这一小会儿便醒了,”说着话伸手在小女孩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面上露出些许喜色来:“可怜见儿的,总算是退了烧,老奴这就去禀告太太。”

小女孩正是安庆侯府三姑娘徐静和。

她配合着很快穿好了衣裳,慢慢迈着小短腿走到窗口,望了望窗外渐收的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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