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崖·履约(1 / 2)
深崖·履约
事情的真相既简单又令人发指。常夏兮、孙浅喜、牛若辉和池枫,于三年前的赏雪小宴聚会中,酒醉后在泡温泉时兽性大发地轮暴了那位苦命的欧阳小山姑娘。
小山姑娘是一户没落富豪的遗孤,因家中遭变,带着贴身丫头泪儿流落市井,险遭人贩子卖入青楼,正被凶手遇见救下,而这位凶手,正是有能力操控这一次赏雪小宴抽签结果的、对虹馆周围环境相当熟悉的、可以拿到客房钥匙交给泪儿的——世子小王爷。
世子与小山两情相悦,将她带至虹馆来见淳王,希图淳王准他娶小山为妻,然而淳王对此事迟迟不置可否,世子只好让小山暂住在馆内,令下人将其当小姐伺候——这就是为什么小山衣冠冢内的衣料很高档的原因。
三年前的那次赏雪宴时,世子恰被派去外省执行公务,未在山上。那日泪儿有病在身,不能伺候赴宴宾客,因虹馆内下人人手过少,缺一人便忙得捉襟见肘,是以与她情同姐妹的主子小山姑娘便临时替她担起了端茶递水的活儿。
小山生得天姿国色,在她将茶水送至男温泉口处时,被大醉的常夏兮纠缠住,硬是拖进了温泉去……于是便发生了那令人发指的兽行,孙浅喜的命根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拼命挣扎的小山踢坏了的。
小山遭此污辱,愤而投崖。唯一知道当时情形的是一位听见了小山呼救声赶去现场却又被所见景象吓呆了的小侍女,她迟迟未敢将真相告知旁人,直到小山死后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这才悄悄告诉了泪儿,据说这位可怜的小侍女被知道真相后暴怒的世子赐死,做了小山姑娘的陪葬。
世子虽贵为皇亲国戚,然在当时年纪尚轻的情况下只有官衔而无品阶,即是说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权利来处置害死小山的这四个禽兽,何况欧阳小山在朝廷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一介平民,若因她而一下子废了朝中四臣,实在是得不偿失。
之后未等世子想出办法来报仇,就又被皇上派往了外省公干,一走就是三年,直到这一次调回京来,正赶上再次到了赏雪小宴的日子,便做了一番缜密的计划布局,伙同泪儿一起实施他的报复。
常夏兮本也是他的目标,但由于孙浅喜抢先一步下了手,他也乐得顺手推舟。再加上北厅的门早早便会上锁,他正好可以给自己制造最完美的无法由走廊进入被害者房间的证明,从而将自己先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之所以会邀请季燕然来,一是因为这是淳王的意思,有心替朝廷拉拢拉拢这位有为官员,另一方面也是年轻气盛的世子小王爷意欲与季燕然一较高下,最终导致完败。
只怕淳王也已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杀人计划,所以在常夏兮死后便一直以身体不好为借口,令所有宾客以散席的方式用餐以掩饰少了一人的现象,而他不许季燕然将夏之死列为凶杀,估计也是出于保护自己儿子的私心。
难怪岳清音会在方才去替淳王看病,并说什么轻易不会醒来等语,想来是季燕然授意他将淳王弄得昏睡过去,以免横生枝节,毁了这一次诱出真凶的计划。
而说到这一计划,不得不佩服季大狗官的心思——倘若在今天晚饭时他直接指出了凶手是世子,一来未必有人肯信,二来搞不好会被淳王的护犊之心反噬,三来世子也可抵死狡赖——人家是皇亲,说到皇上面前去当然是占有优势的一方。
因此季燕然才谎称池枫是凶手,设下这么一个圈套,等着世子自己跳进来,一旦被当场抓个现形,他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没有办法再狡辩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听罢世子的诉说,我无法对他杀人报复的行为产生憎恶,也无法对被杀的那三人产生同情,除了唏嘘,只有遗憾。
便听得屋内季燕然沉声说道:“国有国法,身为国之一民,理当依法行事——此道理世子应是心知肚明,无须下官再多说罢?”
世子满是苍凉地大笑了几声,道:“从我下定决心实施报复时起,便没打算逃脱什么法网。季大人你不必担心,我不会逃,待天一亮便跟你回太平府衙门听凭发落,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将我手脚缚了并找人看守,我只有一个请求……父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怕他禁受不起这打击,还望季大人在他下山之前能暂时不透露此事,不知可行?”
季燕然道:“好。如此只好委屈世子暂时在这间屋里待至天亮了。柳统领,烦劳你亦在此陪同世子,本官一早再来。池大人,请随本官走罢。”
刚听及此,我便被岳清音拉着退回了方才的房间,且将门轻轻掩好。紧接着便听见对面门响,季燕然同池枫的脚步声渐行远去。
这件连续杀人案至此终告了结,我不由松了口气,放下悬着的一颗心。见岳清音至窗前桌边将油灯点亮,转而推门进了里间,我正好奇这房间是谁的,便也跟着进去,却见他略一抱拳向迎上来的那人道:“打扰段公子了。”
呃,原来这是段慈的房间……难怪岳清音能放心“征用”。想是段慈方才为了不妨碍岳清音行事,一直守在里间没敢出来,因此也不知道我在外间,正要回礼客套,乍一看见我,立刻便呆在了当场,口中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我只向他点了点头以示礼貌,垂下眸子不看他,脚下挪了半步躲到岳清音的身后,听岳清音道:“段公子若无事,敝兄妹便告辞了。”
段慈回过神,连忙拱手回礼道:“小生无事……岳、公子、小姐……请慢走……”
跟了岳清音转身出门,将门轻轻在身后关上,渐掩的门缝里对上了段慈一对失魂落魄的眸子,自此后,我与他将再无交集,各人走各人的路,各人去寻各人的幸福。
回至房间,却见季燕然已等在屋内,坐在桌旁,手肘架在桌上,一手支了头阖眼小息。听见我二人进屋方才抬起头来冲着我们笑,岳清音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一言不发地扯过腕子替他把脉。
季燕然笑着看了看我,而后向岳清音道:“多亏了岳先生的解药,为兄才幸免中了世子的迷香。如今此间事了。明日当可下山了。”
岳清音冷冷瞪了他一眼,起身从行李中取了针灸出来,在油灯上烤了一烤,替季燕然在他那颗狗头上扎针。季狗儿挑眉问道:“怎么还需针灸?”
“你若不想成为第四具尸体便莫要多话。”岳哥哥冷冷甩出一句,成功堵住了季狗儿的嘴。
我知道若非他烧得严重,岳清音也不可能用到针灸,不由有些担心,倒了杯热水递到老老实实坐着的季燕然的手里,季燕然大爪一伸接过杯子,凉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我的手指,冲着我悄悄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眯眯地将杯子凑到唇边慢慢饮着。
之后岳清音轰我回房睡觉,由他照顾了季燕然一晚,次日铁桥顺利放下,经历了这不平静的一次赏雪宴的众人各自收拾了行李乘了来时的斑羚拉的车陆续行往山下,而就在步行走过铁桥的时候,世子趁身旁的柳明威反应不及,一个猛子扑向了走在后面不远处的池枫,两人双双摔下了万丈深崖去……
此案过后不到两个月,淳王病逝,从此后那座位于绝峰之巅的虹馆便成了一座空馆,在白雪皑皑中冰封起那段情仇爱恨的往事。
从云雾山回到太平城,岳清音临时调了红鲤白桥和几名嬷嬷至季府照顾病中的季燕然,那个家伙到底是壮实,没过个两天便又生龙活狗地坐到了府衙大堂上,审了三五件案子,件件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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