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帝师一(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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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

大量的典故、注释是这部作品最显著的特点,给予读者丰富的历史知识和深深的心灵启迪。

主角阅读了大量的书籍——这并不少见。

主角读的书以经史典籍为主——这比较少见。

主角把史书中的道理自觉地用到自己和皇子、皇后、皇帝、宫中各色人等的实际生活中去,指导他们处理人际关系、国家大事,包括断案、战争,这非常少见。

而主角在做所有这些事的同时,一直保持内心的善良与通达,这更是难得的境界。哦,还没提主角是女性,而且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这就更加难得了。——不过与上述几点比起来,这一点的重要性倒相对没那么高了。

所以这是女性作家写的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但绝不是女性小说。

它的场景虽然大多局限在皇宫里,视野却十分广阔。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在宇宙中天马行空,往来驰骋。很多当今社会的现象,在这部架空历史著作中也得到曲折的反映,令人会心一笑。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读者很可能会惊叹于主角的思维为什么如此发散,任何事情都可能联系到某个典故或某句格言,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对眼前的事情给出绝妙的解答。其实这正是“读史使人明智”的真实体现。

主角那个时代背景不方便引弗朗西斯·培根的名言,否则作者用这句话来表达全书最重要的主题之一,倒是最合适的——读通了历史的人,一睁开眼就是沧桑。

这样的作品堪称独树一帜,高屋建瓴。它不是炫耀小家碧玉小灵气小才情的小作品,而是深入探讨大历史大时代大问题的大著作。

——@中科大胡不归

【第一节 无忝所生】

我的名字叫玉机,我的孪生姐姐叫玉枢。我们姐妹出生在开宝五年的春天。起初父亲为我们取名为枢机,意为机巧圆转,且名中带木,遇春则欣欣向荣,寓意极好。母亲则坚持女孩子的名字中须得有玉,于是我们姐妹的名字就这样定了。

我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两岁时。那是开宝七年的春天,汴河边春光漫漫,和风畅畅。母亲折柳条与迎春花枝编成花环,扣在我的头上。花环遮住了眉眼,眼前一片金翠相间的迷蒙。父亲和玉枢笑着追着,母亲的容貌在波光中嫣然如醉。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人生的和美与惬意,也是我唯一能记起的与父母欢聚的时光。

开宝七年的冬天,我们母女三人经历了短暂的牢狱之困,在一个冷风沁骨的清晨,被押往汴城西市。母亲的发间别了一支鹅毛,胸前挂着竹牌,上书年纪与身价。玉枢和我软黄油腻的头发别不住沉重的鹅毛,只得绑在衣带上。

狱中湿冷,玉枢生了很重的病。幸好狱吏尚有恻隐之心,请了郎中来看过,方不至于夭折。玉枢在母亲怀中昏睡,我则跪坐一旁。两侧跪满了与我们一样的罪人,偶尔听到低低的啜泣,如冷风呜咽。兵丁在我们身后监视,靴声橐橐。眼前有许多青布鞋子和黑布靴子驻足徘徊,渐渐有人被领走,离开了这个可悲的行列。

母亲虽然年轻,但在狱中恶食少眠,心事重重,显得容颜憔悴。她仍旧穿着抄家时的绀蓝色簇花襦裙,裙裾早已乌黑,鸠羽色花纹现出灰败之色。所有人都尽力将自己打扮得干净年轻,这样才容易让各府管家买走。然而一向珍视美貌的母亲,却懒怠用五指整理一下乱发。万缕青丝胡乱垂下,教人看不清她的脸。又因她带着两个幼女为累赘,整整一个上午也无人问津。

母亲右手抱着玉枢,左手抱着我。她怀中悲伤、惊恸、幽怨、衰败的气味,牢牢刻在我的脑海中。

时近正午,一双精致小巧的绣鞋映入眼帘。雪白的缎面,以雅白丝线绣着几盏玉兰花,花色皎皎,几乎与缎面不分。我和母亲不由抬起头,只见一位通身雪白的年轻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她颈上系着白狐皮,风毛扑在她的脸上,与面色一样洁白。在一个幼童的眼中,她的容貌和意态难以描摹,有想象中仙女才有的完美无瑕。母亲连忙伏下身子,我亦随她举手叩拜。

那女子看了看母亲的身价牌子,向身后的青布靴子管家低语几句。青布靴子上前来付清了买价,一把抱起玉枢。母亲重新叩首,方才牵着我的手站起身。我们终于也离开了这个可悲的行列。我又累又饿,很快在车中睡了过去。

恍然一梦,日子又变得轻松惬意起来。母亲嫁给了青布靴子,生了弟弟。玉枢和我改姓卞为朱。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告诉我,父亲“死”了,意为永不归来。

青布靴子是熙平长公主府的总管家。母亲嫁给青布靴子后,便随他管束长公主府的婢仆。青布靴子对我们姐妹很好,不但让我们衣食无缺,还教我们读书认字。他还禀明了长公主,请夫子教我们姐妹读书。然而,我总也不肯唤他一声父亲,他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

三年后,熙平长公主生下一个女儿,封为柔桑亭主,我和玉枢便成了亭主的近身侍婢和书房陪读。

开宝七年很快过去了,年号变为咸平,取人咸平安、事咸平顺之意。新帝登基。熙平长公主正是太祖高元靖的次女,咸平皇帝的姐姐。

咸平四年的寒食节,阖府不能燃灶火,只能用素香与冷食祭祀先人。那一年,我六岁。

早课时,夫子讲解“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1]一句,我顿时想起了我的亲生父亲卞经。回家拜祭了朱家的祖先后,我从房中拿出母亲常用的小香炉,又从厨房偷了一碟瓜果。我将香炉与瓜果放在井台上,周身摸索,才省起忘记拿火折。转念一想,也不去找了。天近黄昏,寒气降下,我虔诚上香,心中默默呼唤父亲,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青布靴子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温和道:“你在祭奠谁?”

我如实答道:“今天寒食,家家祭祖。孩儿想拜祭一下亲生爹爹和卞家祖先。”

青布靴子一怔:“没有香火,如何祭祀?”

我恭敬道:“孩儿有一瓣心香。”

青布靴子大为惊异,赞叹道:“你若是男儿,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也罢,你既思念生父,从此你还是姓卞。”我怔了半晌,茫然不答。

忽然传来泣声,原来是母亲带着姐姐玉枢与弟弟朱云站在一旁。母亲满脸是泪,玉枢拉着母亲尚未被泪水洇湿的半边袖子,抽抽搭搭。三岁的朱云不知何故,也嚎啕大哭起来。青布靴子抱起朱云,柔声安慰。母亲俯身抱住我和玉枢,痛哭失声。

我虽然懵懂,也知道青布靴子对我们母女一直有说不尽的爱护与体贴。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唤道:“父亲。”

咸平九年的一个深秋之夜,双亲端坐在上,我恭立在下。母亲不知是悲是喜,父亲的眼中却暗藏审视。我从未见过他们如此郑重其事,但我并不担心,反有一种莫名的希冀。

今夜,必将有一事改变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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