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楚语(1 / 2)
从逃离楚国开始,景骅就变成了一个庶民而非贵族。南郡是楚国旧地,言行风俗与楚国无异,芈杉治下并不严苛,只要有钱,很多事情都能通融。景骅总计花了大概四金,便在成臼落户安家。邦亡黥面是故意的,伤人是因为看不惯旧黔首蛮横跋扈,痛打了其中几个。
“旧郢之地,旧楚人乃新黔首,秦人乃旧黔首,旧黔首常辱新黔首,屡禁不绝。”成介道。“且秦人治下年年征战,庶民苦不堪言,苦秦久矣。若能大破秦军,庶民当奋起反秦。”
旧郢渗透数年,情况不说大司马府,就是诸敖对此也一清二楚。楚国治下,等级森严,可楚国懒政,官府并不过多干涉庶民的生活,税赋也是循例,最重要的是不打仗,不打仗年有结余,日子虽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秦国治下不同,官吏勤政,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每年不是打仗,就是劳役,一年到头不停,说不定还要陨命战场。
“我不以然也。”出人意外的,勿畀我出口反对成介的。“我等皆知秦政与楚政之不同,然旧郢旧楚人知否?”
“如何不知?”成介反问道。“秦政、楚政,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仅我等旁观者耳。旧楚人生于秦国治下,无私塾、无报纸、无商旅、无巫觋,唯知秦法秦吏,如何知楚政如何?”勿畀我道。“旧楚人甚多只知有秦,不知有楚、有天下。若大王不入旧郢之地相召,庶民苦秦又如何?适时斩木为兵反秦者,秦吏也。”
“秦吏?”不单成介,连淖狡、项燕也吃惊于勿畀我的判断。
“若我军能大胜秦军,先反秦者,必秦吏也。”郦且的判断竟然与勿畀我一样。
“弗信。”若敖独行曾亲入旧郢,回来后与成介深谈过,成介深信楚人苦秦久矣。
“成敖弗信,我能奈何?”勿畀我苦笑。“庶民岂知天下大势?庶民岂知我军攻秦?知天下、旧郢之势者,必是秦吏;庶民非至墟市,不出本里,如何聚兵?庶民农耕为本,趋利避害,怎敢反秦?能聚兵反秦者,必是秦吏。故我以为,旧郢秦吏,不当斩杀,而当收降。”
勿畀我的意见已经提过了,那就是赦免旧郢秦吏和奸人,以为我用,然而朝臣不同意。楚国国内已无官吏、奸人,怎能赦免秦国官吏和奸人?这些人说不定杀过楚人、杀过芈姓。
这是朝臣不同意的理由,却不是勿畀我的本意,他的意思是先赦免,战后再寻机将这些人尽迁出旧郢,一样能达到肃清官吏、奸人的目的。不过这个办法一说出来就被朝臣骂了个狗血喷头。斩杀就斩杀,赦免就赦免,答应赦免又尽迁那就是无信,背信之事楚国不做。
“此言可止也。”作为上官的项燕瞪了勿畀我一眼,要他住口。
“大司马府以为,若大王晚至五月方入旧郢,战事若何?”淖狡问道,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大王入旧郢与秦军派军救援孰重孰轻?粮草、舟楫、兵甲、士卒皆备否?”
“尚不知。”郦且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
“何时可知?”淖狡追问。
“四日之后。”郦且张口又闭口,最终张口。
四日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作战司演算的同时,番吾之战的结果也将了解的更加清楚。果然,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乃至第五日早上都有消息传来。秦军侦骑四处宣告秦军此役斩首赵卒二十四万;湶州派去侦查的骑士说赵军全溃,士卒十不存一,唯见万余代郡军尚成行列。呼沱水以北的赵民大肆恐慌,很多人弃家北逃。
晏食时分,大司马府的军事会议再次召开,与四日前不同的是七敖之一的成介已死,代他执行敖职是他的二儿子成通。成通以前是项燕的下属,他不看项燕一眼。
“赵国不救必亡。”项燕没看成通,而是看向了诸敖。“赵国若亡,天下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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