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变法(1 / 2)
王卒超出计划表提前拿下了莒城,秦魏联军直到今日也没有进攻。陈郢本已紧张的气氛因为两场胜利不免变得轻松起来。这几日熊荆晨昏都教习芈玹骑马,或许是这样的亲密让她敢逾越君臣之礼,这一日的晨间,两人嬉笑之余她忽然道:“王弟为何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熊荆刚讲完一个笑话,这几日他依旧如牛负重,唯独与芈玹相处时有些快乐。
“然也。”芈玹笑着的时候眼睛好似弯月,眸子黑亮黑亮。因为骑在马上,裙下的袴高提了上去,足衣上的小腿雪一般白。“誉士杀人非不死也,然否?”
芈玹一直在熊荆身边,一些文书甚至是她在起草,因而她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修改后的誉士制度。根本不是誉士杀人不死,而是两套行政体系,犹如秦国的少府和相邦府。
难得快乐的时候,她偏偏提起公事,熊荆笑意散去,道:“誉士杀人死与不死就那么重要?”
“恩。恩。恩。”她孩子气的点头,“我以为王弟是天下最好的王,最好的王必会善待自己的子民。誉士杀人而不死,不公也。王弟只是……”一些机密的话她略过了,“玹媭虽不知王弟为何要如此安排,然玹媭深,信王弟终会给庶民予公允。”
“公允?”芈玹一口一个玹媭,自称起了姐姐,熊荆再度笑了,这时候他很想点上一支烟了,奈何没有。
“对呀,公允。为何天下总有那么多不公?为何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却食不果腹?有人绫罗绸缎,有人却衣不遮体?玹儿看了许多史书,觉得呢天下是越来越公允的。以前,只有王卿可为将相,而今,布衣为将相则亦不在少数。假以时日……”少女的幻想是无边的,“千年以后,天下大概就真的公允了吧。”
“哈哈……”熊荆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是嘲笑,而是被逗笑。芈玹诧异的看着他,脸有些羞红,可她又不觉得自己错了,待熊荆笑完她追问道:“王弟我说的不对?”
熊荆很无情的摇头,冷声道:“千年以后,天下更没有公允,只有奴役。”
“那两千年以后呢?”芈玹不死心。
“更是如此。”熊荆残忍的笑。
“当真?”芈玹眼睛瞪的很大,唇嘟圆了,惊异的模样让人怜爱。
“今日天气不错。”熊荆看了看天,最后答道。
*
“由陈敖之事可见,大王以誉士代我之心昭然若揭。县公切不可再信大王之保证,全国各县应在郢都启外朝之时,废朝国人之政……”正寝不远的县尹府,县丞陈壁如此说道,陈兼一直闭着眼睛,如若罔闻。
“誉士之制亦当废除。”跪坐于陈壁对面的是县司马陈不可。“什么誉士?全是大王的死士,若每党、每族、甚至每闾都有了誉士,还要我县司马、县吏何用?”
“重文教、崇鬼神之政亦不当行。”彭宗亦道,他算是陈兼的门客,事事都为陈兼考虑。“县公要知,大王之政非新政,而是变法。”
“变法?!”变法两个字让陈兼睁开了眼睛,他的语调不像常日里那般谦卑,酒糟鼻通红通红。“那未龀小儿居然要变法,我怎未看出来啊?”
“正是变法!”彭宗很认真的道。“朝国人、启外朝,所谓一党一国人,实则是反间之计。试问县公,若无朝国人之政,县民听谁人的?有了朝国人之政,县民又听谁人的?县公只看到各县邑派去郢都外朝的国人可制约王权,却不知本县外朝之国人也制约了县权……”
人总是喜欢看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潜意识里忽略对自己不利的一面。彭宗一说,陈兼便醒悟了。也有人没有醒悟的,陈不可道:“可那些国人皆听命于县公啊?”
“此时自然是听命,若等他们坐稳了位置,知朝国人之政与县公无涉,岂会再听命于县公?弗听也。”彭宗道,他也是从陈敖之事才看清了大王的意图。
“誉士,乃大王置于县邑之死士,彼等非杀人不死,而是县邑无权处死;国人,乃大王置于县邑之臣僕,彼等非听命于县公,乃听命于大王;文教,虽未见其行,然以誉士、国人二制度之,亦使县民受命于王而非受命于公;巫觋,大王生来就是我楚国巫觋之长,全国巫觋皆听命于王……”
彭宗一口气说出自己对新政的理解,听得陈兼、陈壁、陈不可几个张口结舌,可又无言以对。
“此非变法何是变法?”彭宗反问诸人。“秦国变法,乃请他国士人,编撰律法而行之,以使各县之权皆收于王。大王之变法,看似凌乱,不显山水,实则处处布局,然收县邑诸公之权,与秦国变法无异。唯此权非全收于大王之手,一些又分与县邑国人之手……”
陈兼懂了,陈壁和陈不可也懂了。失权的焦躁让陈兼站了起来,度步之后他问向三人:“……若之何?”
陈壁急道:“我等当告之于左尹国人使钱买简之事,以废朝国人之政。”
“不可、万不可!”彭宗断然否定。“朝国人之政乃反间之政,若县公告奸,必使县邑众人与县公离心。且若大王不废此政,再选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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