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恩情诀(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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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缓缓却又无比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将军,我们就是偶遇而彼此交错的马车,你有你的大道,我也有我的路。我们也许会相遇,可是我们不能并驾齐驱,不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将军,难道还是不明白吗?”

林仁肇木然而立,他放下了搁在嘉敏肩上的双手,神色瞬间灰败无色,而眼底中泛起来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光彩,清冰冷冷的月光,笼罩得他周身都宛若笼上了寒霜。

周嘉敏的心仿佛是被钝刀一刀一刀割似地疼,这样的林大哥总是让她一次次地心疼,是如此熟悉却又不得不施舍地痛。

总归是她辜负了他,是她错过了他,从此之后不得不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辜负。

为何偏偏就只能与他乱世相逢呢?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选择,她只愿当年在乌崇山断桥边选择的是他。

林仁肇心中的痛,何曾不也是她的痛?

她在心中重重地叹息一声,终于狠下心,翩然转身,决然毅然地踏月离开。

从此,最好再也不相见,只祝愿他与温婉贤惠的夫人良缘美满、鸾凤和鸣。

“嘉敏,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你的心中,曾经到底有没有过我?”林仁肇木桩似地立在林中,痴痴望着嘉敏的背影,痴痴而钝重地问。

仿佛有什么东西扯动了嘉敏的头皮,亦或是心口上被重重地一击,嘉敏的浑身都忍不住地战栗,她的手心都是汗,像是发了寒症一般地颤抖着,她只能紧紧地握住衣裙的一角,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林大哥看穿自己的内心。

冰凉咸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落而下,她亦问向自己,心中到底有没有过他?

她记得,曾经有过最温暖最质朴的情感,都是他给予自己的;曾经每每在危难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总是他出现在自己的跟前;而自己在无助颓丧之时,也总会回想起他的朗朗笑容。

他的暖意,宛若三月阳春的日光,直剌剌、暖融融地映照着他,他的情意、他的好纯澈得亦如叮咚山泉。

原来,这些年来,他早已如同润物的春雨一般,随风潜入到她的心中。

可是,她却说不出来,她静伫良久,一任泪水沾湿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或许是伫立太久,连疏空上的那一轮清清朗月也被云翳遮住,月辉黯然,黯然了林仁肇一颗枯死颓败的心。

他自嘲地苦笑道:“原是我多情了,你还是不要说了罢,我害怕知道那样的话再从你口中说出,我怕我听了之后会疯掉。”

他勾了勾唇角,硬生生地将唇角的生涩咽了下去,他的唇迹换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我林仁肇爱你,那是我的本心,无关乎你的心,我的本心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从今往后也不会改变。以后但凡用得着我林仁肇,或是你有不便之处,只需吹奏此海螺,纵然我不在,我也已加派我的人手守护此地,纵然我的人手不够,我林虎子的兄弟遍布四海五洲,他们听到海螺声也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着解开腰带上一个斑斓的海螺,那本是他训练武士、整肃军容的海螺,四海八州内独一无二,他亦视如宝贝,吃饭睡觉从不离身。

他将海螺从她的背后戴在她的脖子上,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她的脖颈犹如天鹅颈优美细腻,泛着瓷白象牙的肤色,那优雅饱满的曲线弧度向她的胸际漫漫往下延伸,引得他无限的遐思。

可是,终究只是遐思。

他的手指不经意碰触到了她的肌肤,一瞬间宛若触了火般地弹了回来,爱、痛、痴、眷、苦、酸、涩……诸多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为她戴上海螺的这一刻,是他此生最庄严最神圣的时刻,一刹那,宛若一辈子那么长,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海螺戴到了她的颈上,似乎是他已经完成了此生最有意义的事。

他不知道,此时的嘉敏早已泪水肆虐流淌,所有的爱与痛早已经化为了她目中盈睫的泪水。

嘉敏不敢回首,她怎么这么难过,难过得整颗心都好似要融化掉,就算她与国主种种误会,她也不曾这样地难过,好像这一次分开,与林大哥就真的是生离死别一样。

林仁肇为她戴好了海螺,终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大步走向骏马,“今日一别,他日终有一会!嘉敏,保重!”

他一牵绳,拍马疾驰而去,马蹄激飞林中落叶,那厚厚堆叠五彩树叶缤纷如蝶,在清清月光下肆意翻动,留下轻轻的、无奈的一声怅惘叹息。

嘉敏大恸,回首转眸,动情动容地大呼:“林——”

可是前方只有铺满枯叶小径蔓延在林中深处,只有地上被风席卷的枯草败叶,也只有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寂寥空落。

除此之外,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离一般,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她的心头空落落的,仿若是心底深处中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丢失了,又或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一般,梦醒了,徒有怅然。

她有些怔忪地触摸着脖子上的海螺,海螺花纹斑斓,润泽光滑,上面隐隐还留有林仁肇的气息,正发愣之时,只听得元英焦急的声音传来——“娘子!娘子!”

元英见了靠在树干上的嘉敏,又惊又喜,忙奔了过去,扶住了嘉敏,“娘子还好么?林将军没对娘子怎样吧?”

她惊觉嘉敏眼下的泪痕,轻轻替她拭去,“娘子怎么哭了?这些日子娘子日日伤感,如果再这样悲伤下去,娘娘的这一双眼睛迟早是要瞎的。”

嘉敏缓缓摇了摇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意:“我没事。”

元英奇道:“林将军呢?林将军刚才不是将娘娘带走了么?”

“林将军已经走了。”

“啊?!他已经走了?”元英大为惊诧,再见嘉敏这一副哀哀沉郁的情态,心中略晓了几分,慰言道:“奴婢虽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奴婢知道,林将军也同奴婢一样,真心希望娘子一切都安好,娘子还是不要想太多,也免得劳神费思,伤了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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