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不怨,只恨(2 / 2)
“昭昭,昭昭……”男人在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说,“往后每日这个时候都来此处唱曲,钱财绝对亏待不了你。”
“是。”陆芷昭有些失笑,前头那么多首曲子她自认都唱得不错,却一点也打动不了这个男人,不过一首恶作剧的葬歌,却让他有了兴趣。
之后便是大段的沉默,男人不说话,陆芷昭也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半,他如同一尊雕塑久久站在窗前,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应该是可以离开了吧?
陆芷昭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一步一步缓缓后退,就在她快要退到房门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你家中死过亲人?”
陆芷昭脚下一顿,原先悠闲的神色立刻冷凝下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男人的背景。
“是。”她说道。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尽管这段回忆的确让她痛不欲生。
都说歌由心生,她唱得前面那些曲子纵然欢快、悦耳、妩媚、动听,却打动不了听者的心,因为她这个唱者并没有用心去唱,而那首葬歌,她心中的悲恸、愤恨、绝望、无奈都蕴藏其中,即便她的本意是恶作剧,但音调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一百年前某些残破的回忆,依旧抑制不住地冲出脑海。
她跪在亲人的尸体堆中,捧着爹爹头颅,漫天的大雨浇熄了大火,一片狼藉中,她双目空洞,口中喃喃地唱起了这首葬歌。
天儿蓝蓝,草儿薇薇,故人之魂何时归?
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故人魂归在何方?
想必这个男人从葬歌里听出她的心声才会由此一问,而且他之所以会对这首葬歌感兴趣,很有可能他也没了亲人,才会有此共鸣。
“怨吗?”男人又问。
陆芷昭回:“不怨。”只恨。
“你走吧。”
走出小楼,门外只有谭凉一人,他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姑娘辛苦了。”
陆芷昭毫不客气地手下银票,露出同样温和的笑脸:“多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被那不肯露脸的男人扰得有些心情沉重,陆芷昭慢慢悠悠踱步回百花阁,却在门口不远处被人拦下。
“公子找我有事?”陆芷昭笑得如同一只无害的兔子。
眼前这拦住她的男子便是那周员外的独子,昨日临走时,陆芷昭不经意间瞧见了躲在花丛中偷窥的男子,她心思一动,故意丢下了自己的手绢,没想到此人果然上钩。
周知盛眯了眯满是阴险的三角眼,冲陆芷昭笑道:“本公子是来送还昨日姑娘落下的手绢的,没想到一问才知,姑娘竟出去唱曲儿了,本公子正要失落离去,姑娘正巧又回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陆芷昭故作惊讶,看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枚手绢:“我就说昨日从周员外府上回来以后,手绢怎么也找不到了,原来是被公子捡到了,莫非……莫非您是周府的公子么?”
“正是。”周知盛将手绢放在鼻尖下嗅了一嗅,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芷昭,意味颇深地说,“真香。”
陆芷昭恶心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又不能放过这条大鱼,于是便装作羞红了脸,用袖子遮住嘴角,眼神挪往他处。
周知盛长得并不英俊,身形瘦小,尖嘴猴腮,但是却又刻意表现出自己是如何英俊潇洒,直让人觉得好笑。他将手绢递还给陆芷昭,说道:“我猜姑娘还未用过晚膳,不知本公子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姑娘一同用晚膳呢?”
“一切旦凭公子吩咐。”陆芷昭一脸“娇羞”地望着他,有扫了一眼周知盛手中的帕子,抑制住内心的嫌弃,她对周知盛道,“若是公子喜欢,这手绢就送与公子了。”
周知盛一脸喜不自胜,朝陆芷昭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请。”
陆芷昭冲他腼腆一下,目光扫向他的领口下的脖颈。周知盛同周员外一样,脖颈处都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而这个位置的这枚胎记,周宁也有一个,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周宁很可能是周员外的儿子。
于是昨晚,她偷偷溜进了周府。
没错,昨晚夜影总共吞噬了两个生魂,一是小绿的,二是周府与小绿勾结企图谋害她的那个小厮。
吃力地爬上周府后院的围墙后,陆芷昭忍不住心想,若是自己一百年前的身体,必然不会这么没用。
夜影吞噬了小绿的魂魄,此时稍微有了些力气,一边嘲笑她,一边告诉她那小厮的位置。那小厮因为满周府大喊有鬼怪,冲,撞了周员外,被管家扔进了柴房反省,在陆芷昭撬开门锁,走到他身边之时,他依然无知无觉地鼾声大作。
那小厮只觉得后颈一阵冰冷,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他正想翻身接着睡,朦胧中一个女人的脸靠得他极近,他顿时清醒过来,立刻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吓得连连后退,眼前的女子正是白日里他看见了那个鬼脸女子,这个时候悄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不是女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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