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血火(一)(1 / 2)
当冯庆云走进粮仓时,戚安就从写在他脸上的恐惧和绝望中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城……破了,”冯庆云哆嗦着嘴唇说,“东门和北门都已经沦陷,南门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有西门没有动静,估计敌军的伏兵正等在那里。十倍或者更多的敌军从城门中涌进来,我们这下完了……”
隔着粮仓厚实的围墙,仍然能听到战鼓和号角震天动地的呐喊,人和马的嘶叫让戚安简直无法思考。虽然早知会有破城的只一刻,但当真正面对时,仍然让人惊惶不已。
“我们得跑!”说话的是任文,他参军时年纪不大,简陋的铠甲穿在身上极为松垮。“我们只是守粮仓的士兵,要我和那又蠢又老的将军陪葬我可不愿意。”
“将军死了,”冯庆云的目光犹如死人一样茫白,“刚破城时他骑着马,举着大刀朝进入城内的敌军冲去。敌军里一名使用铁锤的大汉朝他迎来,仅一回合,将军就被砸碎了脑袋,脑浆和他的胡子一样黄白。”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亲眼所见。”
“这不就是了,”任文立刻叫道,“将军死了,这会儿谁也管不到我们了!趁现在还有机会逃命,不然过一会敌军攻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说罢,他朝冯庆云问道:“冯庆云你说是不是?”接着他又朝其余的八名弟兄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戚安看向冯庆云,冯庆云却避开他的目光:“什长大人,这儿你最大,请你下命令吧!”
于是戚安又望向所有兄弟,总共十名粮仓守军。所有人则投还以更渴望的的目光。
粮仓本是森严重地,然而守城这三天以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不断抽调之下,以至于目前还守卫粮仓的,也仅仅剩下了眼前十人。
“快下命令吧!什长大人。”任文的眼神最为炽烈。
“我觉得任文说的没错,下命令吧,什长大人。”一名弟兄说。
“无论你下什么命令,我都会听你的。”冯庆云说。
大家齐声催促道:“什长大人!下命令吧!”
戚安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他才说道:
“任文和冯庆云去吧所有能找到的马都给我找来,我们从西门突围。其他所有人立刻放火把所有的粮草都烧了,绝不能留给敌军。”
众人欢呼起来,然后纷纷照办。戚安也得以解脱似的喘了口气。
马很快找来,武器铠甲也很充裕,守城三天以来,不断有人死去,于是这些装备也就空了出来。
当戚安带人策马冲出粮仓时,炙烈的热浪猛地袭来,不仅来自于背后熊熊燃烧的粮仓,更来自于整个被点燃的城市。
不远处的屋子似乎都有火焰在乱舞,火光映红了黑夜,星穹下的一切都能忘得一清二楚。
厮杀已经近蔓延到了咫尺,城市守军正和敌军展开巷战。
戚安一行人刚从粮仓内出现,立马就有人冲着他们大叫道:“那边的,快过来这里帮我们!”
戚安望去,那是王校尉,他和几名弟兄正被数十名敌军牢牢围住。
而年轻的校尉并不屈服,他和弟兄们背靠着背相互作战,他的长刀左右乱砍,敌军的木矛纷纷断裂。
戚安发现校尉的锦缎披风似乎高高地隆了起来,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被刺入校尉肩膀的半截长矛所顶起。
敌军同样发现了戚安他们,立马就有几十个人红着眼睛大叫着朝他们冲来。
冯庆云在这个时候简直快要疯掉,他大叫道:
“快走吧,什长大人,我们去救他们只会死。”
戚安紧紧盯着还在垂死作战的校尉,右手死死握紧剑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我们往西门冲,跟我冲!”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中说出的话。
戚安策马疾驰,每条巷道都似乎在发生着厮杀,有的是与敌军零星的战斗,有的则是单纯的屠杀。
戚安看见敌军们冲进民房内,男人被当场杀死,女人被扒光衣服揪着头发拖出门外。有的敌军望见戚安一行,顿时怪叫着举着长刀朝他们扑来。
戚安拔出长剑高声疾呼:“挡我者死!”
有一名敌军用长矛朝马背上的戚安刺来。戚安挥剑一劈,木质长矛连同那人的胳膊一起断为两截。
另一个的长刀狠狠看在戚安的大腿上,铠甲挡住了长刀的攻击,但是铠甲下的腿骨几乎被猛烈的撞击砍断。戚安惨叫一声,同时把利剑送进了那人的喉咙。
好在马的速度已经提了上来,很快就脱离了战斗。
戚安强忍住大腿上的剧痛,回头望去,明晃晃的火光直冲天际,高大的城楼正在燃烧,半边壁檐已经垮塌,四周压抑的城墙似乎被烈火烤成了暗红色,仿佛一圈染满鲜血的古老画卷。
路边有一名被砍断两条胳膊的士兵崩溃地躺在地上嚎叫:“娘亲——!”
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这儿来的,此时这条汉子却在如同婴儿般嚎啕大哭。
当转过一条巷道时,前方的路子突然挤满了数十名敌军,戚安怎么也没想到敌军已经突进到了这里,如果在这个时候勒住缰绳减缓马速在寻他路的话,无疑是在寻死。
他硬着头皮大叫道:“我们不要停!冲过去!”
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当先的两人被戚安的马撞飞,骨骼的碎裂和铠甲的碰撞犹如在耳边响起。
戚安一剑挥下,砍飞一个人的头盔,那家伙吓得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再反手一剑,另一人的脑袋则被削得高高飞起。
一连冲撞乱砍出一段距离,马的速度不可避免的降缓下来,满眼尽是迎面而来的长矛刀枪。
求生的欲望从未如同此刻般强烈,戚安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知道疯狂地乱挥着长剑,双脚拼命地蹬着马腹。
到最后头盔已经遗落,长剑也已经挥动得脱手,不知落往何处。
脑袋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该想什么该看什么,只知道本能地吼叫本能地挥舞已经没了剑的手,本能地拼命策马狂奔。一切的一切连同整个世界都似乎不重要了,剩下的只有求生本能。
当戚安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敌人,马仍在狂奔,而面前则是空荡荡的街道。
竟然冲了出来!戚安感觉自己快要哭出声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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