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省城之行(1 / 2)
十八
下午一到办公室,办公室主任过来问贾士贞什么时候出发,贾士贞看
看手表说:“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吧。”
这时负责干部退休工作的林志良来了。他说按照贾部长的要求,他
们对市级机关正副局级领导干部的档案进行核查。正局级在职领导已经
到六十岁的有三人;五十八岁至五十九岁的六人;正局级领导过六十岁
的二人;副局级领导六十岁的有二人;五十七岁以上的五人;尤其是林
水办主任尚以军居然已经六十四岁还没退休。
贾士贞拿过名单,看了看,说:“干部到年龄退休,这是国家的规
定。人到了一定年龄,体力、精力都必然要衰退,这是自然规律。所以
世界上任何国家对工作人员都作了相应退休年龄的规定。目前,不仅市
里,省里也都存在类似情况,到了退休年龄还不想退下去,或者找借口继续留用,可现实是我们各级机关都是人浮于事,机关还怎么工作?所以,我们组织部门必须坚决执行国家的
规定。“贾士贞放下手中的材料,接着说:“以后一定要形成制度,每年
年底之前要对全市县处级领导个人的档案进行一次审阅,科级以下干部
由人事局负责。把下一年到达县处级正副职干部规定任职年龄和达到退
休年龄的人员名单列出来,到达县处级正副职规定任职年龄的同志就从
领导岗位上退到非领导职务上来,达到退休年龄的同志,从到达年龄的
下一个月办理退休手续,不得再在单位留用。任何人都不得特殊。在这个问题上也应该人人平等。凡是涉及到规定任职年龄的领导干部,要提前半年通知干部科,
及时选拔合适人选。“
“关于林水办主任尚以军的问题,过了退休年龄四岁,要查一查到
底是什么原因,要弄清楚,立即办理退休手续。那几年多领的工资要逐
月扣回来。“贾士贞严肃地说。
这时高兴明进来了,贾士贞对林志良说:“就这样吧,还有什么具
体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林志良一走,高兴明说:“贾部长马上要走了吧!”
贾士贞说:“还有点时间,有事吗?”
高兴明说:“贾部长,听说上臾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强兆达生
病了,不知道县委怎么没有向市委组织部汇报。“
贾士贞说:“人吃五谷杂粮,岂有不生病的?人家生了点病干嘛大
惊小怪的呢!“
高兴明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停了停说:“我也是听来的,据说在县
里检查结果……“高兴明犹豫了片刻,接着说:“在县里医生没有明确
诊断,叫他去省城大医院检查。到省里检查后,说让他住院。“
贾士贞似乎听出问题的严重性,说:“这样,高副部长,我马上要
去省里开会,你过问一下这事,希望强兆达没什么事,如有什么情况,
及时给我打个电话,到时我们再商量。“
高兴明说:“我在考虑怎么打听的问题,每个人对待疾病的心态不
一样,要不然他作为县委组织部长,也会和市委组织部通气的。“
“疾病也要正确对待,特别是事事业上正在蒸蒸日上的人,所以,
一个人对待事业,对待前途,对待自己要有正确的态度。“贾士贞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时站在贾士贞对面的高兴明觉得自己过去
在仕途上虽然不能说是春风得意,但也算是一帆风顺。一个人在市里官
至市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这不能说不是人们羡慕的职位。而且在他到
市委组织部这么多年里,确实也是大权在握的。回忆他在和前几位部长
相处的那些年,不知为什么对他都是信任有佳,他从来都是分管机关干
部科和县区机关干部科。谁不知道组织部门的主要工作是干部工作!谁
不知道组织部门的权力是提拔干部的权力部门!组织部门的主要职责就
是考察、选拔、任用领导干部。作为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一个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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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这样两个干部科,权力之大可想而知了了!他当然知道其他副部长的
心里是怎么想的,甚至他也曾经对前任组织部长提起过,是否把他分管
的两个干部科调整一个科给其他副部长管。部长虽然说可以考虑,又说
其他两位副部长到组织部时间还短,等他们熟悉熟悉工作再说。可后来
部长对他们分工的事一直没有再提。直到部长调走时,高兴明仍然大权
在握。然而让高兴明没有想到的是,贾部长来了之后,这个只有三十八
岁的年轻组织部长居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对组织部的工作一反常
态,不仅声称要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到任后一直不对部领导进行分工,
把所有大权都抓在自己手里。而他这个多年来大权在握的常务副部长也
就自然地大权旁落,受到冷落的感觉了。
干部问题是一件特别敏感的事,贾士贞到任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很快
就在西臾市官场中传开了,褒贬皆有之。多数干部都在观望之中。高兴
明的心里明显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和苦恼。过去有人对高兴明的
大权在握心存不满,还有些人因为职务的晋升问题对高兴明有意见,认
为在西臾一向呼风唤雨多年的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应该尝尝受到冷
落的滋味了,甚至有人认为贾士贞在省委组织部或许掌握了高兴明的什
么问题,将要把他请出西臾市委组织部。
组织部内部的人更是讳莫如深,当着高副部长的面,还是客客气气
高副部长长高副部长短的,可高兴明的心里分明感觉出别样的意味。过
去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那种不由自主的仰视已然消失。取而代之
的是热情的敷衍,尽管这种敷衍不容易察觉,却真真切切存在着,让高
兴明刻骨铭心。
组织部的人一年到头忙的都是干部的考察、选拔、任用工作,可组
织里面的人却是轻易不肯触及干部人事方面的话题的。至少在公开场合
或者有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目光旁视,语焉不详,完
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贾部长到任后,高兴明试着用过去对待历任部长的办法,企图和部
长沟通也好,套近乎也好,可是,任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摸透新部长
的性格和脾气。其实,今天这事也是他在贾部长即将去省里开会之前没
话找话说。实际上关于上臾县委组织部长强兆达生病的事,那是上臾县
委政工副书记张光中专门打电话给他的,回报强兆达在县里检查时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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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不是好病,叫他赶快去省里大医院检查。当然高兴明知道张光中对
新来的组织部长不熟悉,也不了解他目前的处境。张光中还认为他在市
委组织部大权在握,张光中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但高兴明在电话里又怎
么好表明自己目前的处境呢!本想让张光中直接打电话向贾部长报告,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过去像这样的事他说了就算,当时也就只好硬着
头皮应付着。高兴明想来想去,就用这样的办法把这件事向贾部长也算
是回报了吧。可他对贾部长哪能像过去部长那样,不知到底为什么,他
对贾部长越来越处处谨慎,事事小心。害怕贾部长认为他越过他的权力
在处理工作。想来想去,用这样间接的办法把强兆达生病的事说出来。
这种担惊受怕的心境他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
正当高兴明思绪茫茫时,贾士贞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
说:“老高,还有事吗?”
高兴明立即收回沸腾的思绪,说:“那贾部长你忙吧,我就按你的
意见,先了解一下强兆达的情况,然后再向你回报。“
贾士贞望着高兴明的背影,手里握手着电话,说:“哦,好,我知
道了,这事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的,等我从省里开会回来,行,好。“
贾士贞坐在车里,头脑里还想着负责干部退休工作林志良刚才回报
的干部退休工作,现在各地对领导干部的任职年龄都做了一定的规定,
可是在执行过程中又没有按照规定办事,到了该改任非领导职务的没有
及时办理,到退休年龄的人还不办退休手续,群众怎么看?越想越感到
目前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已经迫在眉睫,过去他在省委组织部时,虽然
也感到省级机关同样存在这个问题,但那时他没权力管,现在他掌握着
几百万人的市委组织部的权力,他是堂堂一个市委组织部长,这是他职权范
围内的事,他一定要认真把这件事抓好。想到这里,贾士贞取出手机,
给高兴明打了电话:“喂,高副部长吗?我正在去省城的路上,刚才林
志良回报的关于干部退休工作,请你再过问一下,把具体人头列出来,
我回来后就研究一个意见,准备向常委回报。“
打完电话,贾士贞才觉得心里平静一些,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速疾
驶,贾士贞觉得有几分疲劳,靠到后座上,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突然
手机响了,一接电话,是周一兰:“喂……是我……我……我现在正在去
省城的路上。有事吗?哦……恐怕要到六点钟左右,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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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贾士贞又想到给妻子打电话,玲玲听说他已经在回省城
的路上了,心里先是一阵激动,毕竟夫妻分别已经三个多月,她说马上
回家准备晚饭,贾士贞说他得先去报到开会,估计晚上还有事,省委组
织部的领导和同事还要见一见,玲玲叮嘱他早点回家,不要喝酒。
贾士贞自从到了西臾,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甚
至连感情都变得麻木起来,妻子、女儿、家庭,好像渐渐生疏起来了。
他靠在后座上,觉得自己精神有些倦怠,似乎有点恍惚飘悠之感,是
啊!哪一个异地交流的领导干部像他这样,一别三个月不回家,又不是
战争年月,没人不让他回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感觉当中,常常
不知道生活中还有双休日。
贾士贞闭着眼,却毫无睡意,突然间,周一兰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想到周一兰刚才的电话,他觉得他和她之间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在省委
组织部那些日子里,他时常惦念着她,他同情她的不幸,希望她能够幸
福,自从周一兰那次把他们之间比作《第二次握手》之后,他觉得他
们之间的友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甚至也希望自己能够给她一点东
西。她太孤独、太不幸了。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她了,他的心里多少有几
分激动。但是他忽然觉得自己心灵卑鄙起来,难道自己也和那些利权力去玩弄女性的领导一样,即使没有构成法律问题,但不是道德问题吗?
赶到省城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机关都已经下班,贾士贞只好
直接去会场,到了宾馆,一下子见到省委组织部那么多同事,贾士贞激
动万分,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省委组织部的情景,大家是那样亲切。卜
言羽把他拉到一旁说:“老兄,你到西臾这么长时间没回省城,可大家
收到不少关于你的新闻啊!“
贾士贞说:“什么新闻?”
卜言羽说:“什么新闻,你真的把火烧起来了,那几幅画我都看
了,估计省委组织部大部分人都看了。我敢说那一定是你干的事,太符
合你的个性了!老兄,干!我支持你,目前的干部人事制度再不改革实
在不行了。现在只强调政治经济体制改革,我看更重要的是干部人事制
度的改革。我们希望通过你的行动能够引起高层的关注,能够有一个传大人物站出来破这个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问题。冰穿已经打破,航船已经起航!“
贾士贞问:“钱部长怎么样,他会支持我吗?”
卜言羽说:“我想会吧!他现在大会小会也在讲干部人事制度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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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但是怎么改法,还不清楚。也许是处于务虚阶段吧!“
贾士贞说:“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没有现成的方案,大家可以在实践
中摸索,而且各地有各地的具体情况,步子也不可能像军队的操练,那
么多人齐步走。“
“嗯,你这个家伙,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过,你变了,老婆也不要
了?“卜言羽说,“当心点,不要掌了权,在感情上也走私了哟?玲玲
可是个大美人呢!“
“哎,你老弟想哪去了,我贾某是那种人嘛!”贾士贞说,“你不知
道,老实说我都不知道哪天是双休日,其实现在让我说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还真的说不清楚。“
“管他呢,你看人家那些交流干部,一到双休日便专车送回来,小
日子过得真快活,夫妻之间小别胜新婚,可你一别那么长时间,憋都憋
死了!“
“好你个卜言羽啊!你也学坏了!”
卜言羽的玩笑让贾士贞的心里一阵慌乱,虽然他和周一兰之间还没有发展那种关系,但是刚才在路上周一兰的那个电话,让他的心中燃起一线可怕的念头。
两人进了餐厅,卜言羽突然低声说:“士贞,先吃饭,等一会告诉
你一件事。“
贾士贞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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