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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眠是素来有千杯不醉的名号的,至于她的小跟班沈大人嘛,也不差。

于是这两人就一人抱着一坛酒上了丞相府的房顶。当然不是什么闹着玩的竹叶青桂花酿,正宗的泸州大曲,一口下去能让整个人都烧起来的酒。

沈昌临把偷来的那碟小菜放在瓦上,两个人一口酒一口菜的喝了起来。酒没喝多少菜倒是见了底,空腹喝酒尤其容易醉,沈昌临再一口灌下去,偏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省得他掉下去。

“阿昌啊,”那人却忽然开口喊了他,像是知道他在看她一样。

现在正是昼夜温差大的时候,白日里明明暖的让人想要穿单衣,入了夜却是一阵一阵的凉意袭来。虽然有酒暖身,但是鼻尖上还是发冷。沈昌临摇摇头仔细看了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的那人,她正抬头,让那清冷的月光沾染整张泛着微红的脸庞。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沈少爷只好说了一句圆场:“你少喝点,喝多了耍酒疯再一头栽下去。”

好像是被他这样拙劣的玩笑逗得开心,那人忽然转过头看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些醉了,脸上是笑着的,那眼角,却多了些明晃晃的红。

上头了吧。

沈少爷胡乱的想着,却听那人笑道:“一头栽下去也不错啊。”

不明白她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心思。从她回来以后他好像就已经无法揣测她,她也一直闭口不谈在妖界发生的一切,他只能是默默的陪着她,一如此时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把话说下去。

就这么看着,沈昌临觉得之前看到的好像并不是错觉,那人的眼角,真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红。

好像察觉他的打量似的,那人又转了回去,看着月亮又仰头灌了一口酒,动作太急,液体顺着脖颈滴到了衣服里,大概是有些冷,她打了个冷颤。

“阿昌啊,你说一个人,究竟能穷到什么地步呢?”

“要不然我就接受你爹的提议,让他认我当义女怎么样?反正你们家也不多张嘴吃饭,你娘还那么喜欢我。等你爹百年之后,我绝对会披麻戴孝,跪在你们老沈家坟前,比谁哭的都大声。”

沈昌临照例开口损了一下她这毫无逻辑的话:“要是你真的给我爹披麻戴孝,我们老沈家的先祖们就都要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给你跪下了。”

“哈哈哈哈……”仿佛听到多么好笑的话一样,千眠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动作之大让沈少爷心惊她会不会就这么摔下去。虽然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但是跌坏了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吧?眼见着那人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停了笑,沈少爷才放了点心,但是那人转过头来再看他,眼角的那点红却是更明显了。

这回则是明显的带上了无助和难过的声音,还是之前那个问题:“阿昌,你说一个人,究竟能穷到什么地步呢?”

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仿佛自言自语一样

“没了帝王之位,皇家血脉也成了笑话,甚至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无论如何也再和这世间无关,本来还想就这么混日子的,可是现在看来,阿昌啊,我倒还不如他们嘴里所说的,一夜之间就病死了呢。”

“你发什么风又?”沈昌临皱着眉数落他:“本来就只剩半条命的人,还真的想灰飞烟灭不成?”

“阿昌啊,”千眠却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又要仰头灌酒,谁知却是一点都不剩了,眯着眼睛对着酒缸看了一眼,忽然就一脸扫兴的顺手把酒坛一丢,那坛子咕噜噜的滚到了檐边,被挡了一下,才没有滚下去。

千眠转头看着他,脸上都红成了一片,眼睛里还多少留着些清醒,只不过那些清醒里,更刻骨的被沈昌临看见的,是浓厚的悲伤。

“我怎么会这样?只要碰到他,就完全乱了方寸,甚至连自救的意识也没有,就只想跟着他。觉得能多看他一眼都是好的。”

沈昌临被她忽然的流泪吓到,只是怔怔的看着她,明明泪水流了一脸,却还是毫无感觉的继续说道:“太傅从小就教我们,狼是不能养在身边的。可我这会儿真是犯了些傻,不仅救了一条狼,还把自己的心肝都喂给了他,哪知道人家嫌太腥,闻闻就扔了。可是心都掏出来了,怎么往回放啊?阿昌,你告诉我嘛……”

似乎是终于知道自己哭了,千眠的声音变的哽咽起来,她看着对面的沈昌临,凄苦无助的喊道:“阿昌,你从小就被太傅夸到大的,你一定知道怎么把心找回来对不对?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帮我好不好。

好像从认识千眠以来,她就一直在说这样的话。

阿昌,你帮我抄孙子兵法好不好?

阿昌,今晚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沈昌临虽然很不想答应她这些无聊的请求,但是每次他爹都告诉他,长公主就是他以后的主子,他的事就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情,所以沈少爷尽管每次都不情不愿的,最后还是乖乖的帮她抄经书,用精妙的轻功带她飞过整个繁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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