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性本恶（1 / 2）

屋内的交谈声在屋外听着若隐若现，再仔细听些便是戛然而止。沈步月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发觉了，因此也不再躲藏，推了窗一纵身跳了进去。站定再看，果见楚云深面前站着上回在涪城见过的一男一女。

再次相见换了面貌，不知道那两人认出自己没有，可那位女子的脾性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沈步月站定的一瞬间便是一把长剑带着风声便卷了过来，这回沈步月不用伪装，一闪身便躲了过去，那女子作势还要再攻过来，手摁在剑柄上眼看便要出鞘，沈步月忽然看向楚云深一笑：“齐王这手下这是想要……取而代之？”

楚云深明摆着等着看戏，听闻这一句却不由得笑了出来。这笑声一出来，那两人均是一愣，那女子愣的时间更长，沈步月便看清了她的弱点何在，闪身过去将她的出鞘几分的剑重新摁回剑鞘，再握着她的手将那剑往她自己身上贴了贴，顺便轻声提醒道：“这种兵刃之类的东西可不适合女孩子相见时拿出来，收好了吧。”

那女子面有怒容，还待攻过来，楚云深已经面带笑意的出声阻止道：“好了，十三。你们两个下去吧，我同长乐公主有话要说。”

那两人听清她的身份又是一愣，那男子先反应过来微低身行礼欲走，女子却在原地盯着沈步月看了片刻，最后被那男子扯了下胳膊才跟着走了出去。

沈步月有些玩味的想着刚才从那女子眼神中读到的东西，又回头看了一眼楚云深，却没有要点破的意思，反而直接切入正题道：“公主府已经开始建造，你用什么方法说动了皇帝？”

楚云深微一挑眉，表情有些满不在乎：“最简单的物物交换而已。”

“用你的物，去跟皇帝换我的物？”沈步月反问一句，也挑眉一问：“那么齐王想从我这里换得什么回去呢？”

“你我夫妻，何必将话说到这种地步？”

楚云深站起身来走近沈步月，饶有兴趣的打量她这一身装扮：“你这是又从哪里偷跑过来？怎么这样打扮？”

“大烨风俗，成亲前一段时间男女不宜相见，上次你来太尉府找我，已经闹得我外祖不开心，所以这次要来，自然是要用一些伪装了。”沈步月倒是满不在乎身上的装束，只直直的抬着眼睛与楚云深对视，逼问道：“我总该知道你用什么换来了我的公主府？”

楚云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柔柔一笑：“公主真是有双漂亮的眼睛。”

“我知道，多谢。”沈步月面不改色接下他这句夸奖：“是什么？”

“是……”楚云深盯着她的眼睛竟然有些失神，片刻后轻笑微微挪开目光，看着她的面庞，轻声道：“大烨与晋国边境前些日子起了些冲突，错在大烨国民，我上书王兄道我将与大烨联姻，不希望在这个关头出事，王兄便送来了开放边境贸易的议和书，我带着这个去见大烨皇帝，相信只要他没有糊涂，都会应承我的一切要求。”

沈步月微皱了眉。大烨边境苦寒，大漠又连绵成片，常有盗马贼出没，楚云深口中所说的冲突，十有八九是大烨的盗马贼抢劫了晋国的商队，会闹得这么大，应该是出了人命，这样晋国不仅不追究，反而还同意开放贸易，让边境有利可图，简直可算是在给沈信送银子。可是……就只为了自己一座公主府？

仿佛是看出沈步月心中所想，楚云深微摇摇头：“公主不要将我想的太重了，皇室哪里有什么手足情深。”

言下之意便是楚云深的王兄绝对不是因为他才有此决策。沈步月听闻此言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可是也到底有了计较，这么大的事情，楚云深居然说是“上书王兄”，看来晋国皇帝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不问政事，权利都下放给几个儿子了。

这个当口，若楚云深是个有野心的就该趁早回晋国图谋，而不是陪自己留在大烨寻这些蝇头小利才对。

“不管怎样还是谢过齐王殿下，我从十三岁前往大漠，还从未想过能拥有自己的府邸。不过齐王这样兴师动众，我倒是不知道齐王是打算在大烨住多长时间呢？”

“长乐公主思乡情深，自然是该多住些时间，但既然成了亲，还是应该带公主回去拜见父皇母后，才能让公主正式成为我的王妃，否则，还要日夜提心吊胆被人抢了去。”楚云深又是说不了几句正经话就开始调笑，沈步月懒得理他，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手臂却被他拉了一下，顿时身子倾斜，歪进了他的怀中。

后背与那人前胸亲密相贴，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叠加，沈步月脸颊微红，不由得低下头去，斥道：“齐王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快要成婚，总该让长公主对本王多一些熟悉，习惯跟本王亲密，省的有些人看公主害羞，便以为我们夫妻可以离间。”

楚云深这话听着便有些深意了。沈步月定了定心神，果然看到自己跳进来的那扇窗户后面不甚明显的一个白色人影，后腿用力从楚云深怀中站起来，陆沉已经走了进来，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走了一个师兄又来了一个师弟，公主倒是说说，本王到底该怎样才能放心？”

楚云深还在身后不依不饶，沈步月懒得理他，直接冲着陆沉稍一点头示意：“陆少侠稀客啊，此次来？”

陆沉生的一副白面书生样子，倒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中人性子，说话直来直往：“我来是为了沈晴月的事情。”

“绮琴郡主？”虽然知道陆沉会来找自己肯定没有别的原因，沈步月还是反问了一句，接着皱眉道：“她如今不是在家安心待嫁吗？听越王妃说整个人都听话了不少，还有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叫停这桩婚事？”陆沉果然是个直来直往的直性子，抬起头来便是这样一句，纵然沈步月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皱眉问道：“为何要叫停？张侍郎确实是京都中难得的少年才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绮琴郡主与他成亲，日后定然不会受委屈，越王和越王妃都很满意他。”

“总之，你有没有办法？”

陆沉问的执着，却不说理由。不过他不说沈步月也是知道的，之前沈晴月闹了那么大动静，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张侍郎，又对萧珩起了别样的心思，这样被宠坏的小姑娘，又哪里会真的消停听天由命。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少侠这样贸贸然找上我，让我毁掉我堂妹的一桩婚事，难道不先谈谈能给我什么好处？”沈步月听他眉峰一挑，眼角露出些商人的市侩精明气来，摆明了不拿到自己想要的是不会管这桩事情。

“我知道萧珩跟着你，是因为你正在谋划的事情。凭萧珩一人之力应该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我可以以武林盟主的名号为你助力。”陆沉说的一板一眼，又严肃认真，但是却有种似乎不知道自己压下多大筹码的不谙世事之感。

“陆少侠出价的确令人心动。”沈步月露出一个笑来，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敲着下巴，问道：“但我可记得陆少侠继任武林盟主还没有多长时间，又在京都蹉跎多日，恐怕这盟主名号……”

“武林与朝堂，毕竟不一样。也请沈姑娘，不要以朝堂的想法猜度武林人士的想法。我既然已经成功即位，在我一日没被赶下这个位置之前，我便是武林盟主。”陆沉仍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却微微闪动，似乎有种光亮在闪，像是骄傲像是豪迈，却确确实实与这副书生外表有了不相符的地方。

他这变化让沈步月忽然一愣，有些明白了他为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随即缓唇一笑：“陆少侠这话让人不得不信。”

“那这桩婚事？”陆沉问的急。

“我一个将要完婚成为齐王妃的公主，自然是无权置喙一位郡主的婚事的，不过若陆少侠所求的只是这桩婚事完不成，孤不才，还是有些办法的。”

沈步月眼角微漾出细碎星光笑意，整张面目都灵动起来，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楚云深忽然死死的盯住她，眼神炽热的像是要吞食掉猎物前夕的狮子。

陆沉却沉浸在沈步月的回答中，面上浮现一丝微弱笑意，看向沈步月道：“那我也信沈姑娘一次。”

说罢便要纵身离开，沈步月赶忙叫道：“陆少侠留步！”

陆沉回头，沈步月问道：“敢问一句，陆少侠是否倾心于绮琴？”

陆沉万年不变的脸忽然微微泛红，白皙面皮上更加明显，他嘴唇微动，却嗫嚅着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片刻后才偏了身子过去，刻意掩盖的声线里还带着一丝无法平复的波动：“沈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沈步月看着好笑：“只是我总该知道陆少侠为何托我此事，也该知道，绮琴这门婚事不成，陆少侠是否会许给她一桩新的？”

陆沉面上的血色忽然消失殆尽，沈步月一时拿不准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这个问题太过棘手，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听不到答案，却听见陆沉忽然道：“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开心，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后果是什么，总该让她做了，才知道自己该不该以后一直都这样做下去。”

这真是认识陆沉以来，沈步月听过陆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感叹之余也有些替这三人唏嘘，沈晴月摆明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萧珩，萧珩却是个看的太清楚的人，这样纯净的姑娘他负责不起，便不会染指，可是如今这陆沉……却像是全心全意喜欢上沈晴月了一般。她早该有些所察觉，陆沉身为新任武林盟主，继任之际本该琐事缠身，留在江湖处理事情才对，可他却能抛下一切，日复一日的窝在京都的一家客栈里等沈晴月，怕也是为情痴为情癫的性情中人了。

陆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沈步月没再说话，他便也没有再说话，施展轻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沈步月很早便知道“情”是可以利用的。人与人之间这种感情非常奇怪，一旦爱上了便能不计回报的付出。林琪楠便是这样，所以只不过为了一段情，她葬送了自己的全部，连带着自己的生命。不过既然是可以利用的，那在沈步月心中便是好用的。所以之前萧珩说要娶她，并提出要与她同谋大事，她虽还有些提防但却真的是信的。就连楚云深要与她成亲，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桩有些复杂的“物物交换”，她只要付出一些楚云深需要的东西，便能得到齐王妃的位置和她想从楚云深身上得到的东西。

唯一与物物交换不相同的，便是以情为低价的交换，上不封顶。比如如今陆沉竟愿拿整个武林做赌注，只为了沈晴月不必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

但陆沉方才那句话，却实在有些复杂。他似乎丝毫都不奢求在沈晴月身上得到任何回报，这怕是她接触过的低价最卑微的一场“物物交换”了。

想这些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却不留意被楚云深从身后又贴了近，沈步月一回神便急匆匆躲开，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眼中是明晃晃的戒备之意。

“既然事情已经问完了，我也该走了，省的耽搁时间长了被人看出端倪。齐王殿下，中元节再见。”

说罢转身欲走。这回楚云深直接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公主这样费劲了的来见本王一面，断断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公主觉得呢？”

“这样便足够了。”沈步月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头痛，同时心中还有些想反驳。不这样回去难道还拿些见面礼回去，让全京都都看看她千方百计的偷跑出去只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夫？

“公主也太好满足。”楚云深越走越近，正当沈步月要后退躲避之时，他却忽然低下头凑在沈步月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七月十五，公主可有意正式成为我妃？”

他眼中似乎有粼粼水光，沈步月看着他这样的眼眸，便感觉有种什么东西似乎在心中明了，但是不止是怯懦还是为何，沈步月只装作不知，道：“成了婚，我自然便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