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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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曹操虽对屠杀俘虏存有非议,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最好的震慑“反贼”的办法。

昆阳既定,何曼授首,数万俘虏被屠,用不了多久,皇甫嵩、朱儁就能率部来到舞阳。

曹操、周澈收拾起被震惊的心情,在帐中商议军事。

周澈定了定神,说道:“昆阳光复了,这是好事儿,但是孟德,对你我来说,现下却是最危险之时。”

曹操颔首,赞同周澈的意见,说道:“不错,贼波才在知道昆阳被王师光复后,必定惊恐,很有可能会趁我主力未到之时,突围逃窜。你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起身在帐中转了几步,对周澈说道,“皓粼,你我只有七千人马,要想把波才拖住,非得再次用计不可!”

“孟德有何妙计?”

“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对策,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你帮我斟酌斟酌?”

“君请言之。”

“首先,传令全军白天警戒,夜不解甲,枕戈待战。”

“嗯。”

“其次,分出一半兵马,分别潜至从舞阳去南阳、汝南的必经之地,埋伏下来。若波才果真突围,有这两路埋伏,至少可以阻击一阵,尽量坚持等到皇甫将军、朱将军和府君来。”

“此计大妙!孟德。”

两人商定:周澈负责派兵去城南埋伏,阻击波才去南阳,曹操负责派兵去城东南埋伏,阻击波才去汝南。

计议定了,周澈出了曹操的将帐,归回本部,召来诸将分派任务,令周仓、江伟、方悦带本部悄悄离营,前去指定地点埋伏。周澈领余众留守营中。曹操那边也指派将校出营埋伏。曹操与周澈一样,亦在营中留守。

周仓等走后,军营中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周澈在帐中独坐了会儿,听得营中安静无声,召来王慧、荀攸,问道:“营中还有多少马匹?”

王慧答道:“百匹上下。”

“令将马匹分散营中各处,命士卒鞭打马匹,务使马匹不停嘶鸣。”

“诺。”

“再集合起来一些兵卒,令他们亦分散去营中各处,各执树枝拖地,来回行走不得停歇。”

“诺。”

周仓等人一走,营中少了半数的人马,尽管扎营之地距舞阳有四五里远,舞阳城中可能看不出变化,但也要有所防范,所以周澈令鞭打马匹,命兵卒在营中行走。王慧接令,出去传令。帐中只剩下了荀攸、周澈两人。荀攸见左右无人,乃问周澈:“皓粼,你这是怎么了?刚在曹都尉帐中时,我就见你面色不好,这会儿更是蹙眉叹气,似有心事?”

“唉。”

周澈长叹一声,离席负手,行到帐口。营中的兵卒接了他的命令,或将马匹从厩中牵出,或出去寻找树木的枝叶,忙乱一片。他看着这一片繁忙的景象,心情沉重,说道:“皇甫将军与朱将军尽诛俘虏,杀伐太重啊!”荀攸是自己人,他不必隐瞒真实想法。

荀攸说道:“两位将军杀伐虽重,但也是为了能尽快地平定贼乱啊。要想尽快地平定贼乱,非得用酷烈手段不可。”

“话是这么说……唉,几万人说杀就杀了。”周澈面现不忍。

他不是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当年在东乡他族灭季氏,以及后来灭了安鹿部落,杀伐也很重,要非随后大力推行仁政,春秋断狱、抚恤孤老,几乎要被人视为酷吏,饶是如此,也被族人长辈等告诫了一番,但对黄巾军他真是不忍下这么狠辣的手。黄巾军和季氏、安鹿部落不同,季氏是地方恶霸,欺凌百姓;安鹿部落是外族入侵;而参加黄巾军的人都是活不下去的,是为了求一条生路。周澈在内心深处对黄巾军是极为同情的,可是为了保命,他却又不得不与黄巾军敌对。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张角能够像前朝的刘邦或者后世的朱元璋一样,最终以布衣之身而夺取了天下那该有多好?他也不必为此矛盾挣扎了。

他望着帐外,只觉阳光明亮的刺眼,四个字又一次浮上他的心头:“阶级斗争。”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四个字的理解越来越深刻。天子也好、阉宦也好、士大夫也好,他们都是统治阶级,老百姓是被统治阶级。这两个阶级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汉之前、汉以后,纵观数千年之历史,包括周澈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统治阶级,或名之曰获益的权势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对立一直都是存在的。翻遍古今历史,遍数所有的统治阶级之代表,周澈心道:“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正心向百姓的。”

站在统治阶级而心向百姓,这是对本阶级的背叛,是要受到本阶级的排斥的,是要被后来的统治阶级或获益阶层痛恨并谩骂的。

周澈自问,他没有“那个人”的勇气,就算他有这个勇气,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是断然做不成那样的事的。

前世时,周澈不说养尊处优,也没受过什么苦,穿越之后,他虽也没受过什么苦,但与百姓、农人接触得远比前世要多,他对劳动人民充满了爱意和同情。他望着在营中忙碌的兵卒,心情复杂地想道:“这些兵卒与城里的那些黄巾军兵卒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我身上所穿,口中所食,悉由民来,皆为民脂民膏。如今民活不下去了,揭竿造反,我却带着和他们出身同一个阶级的士卒来镇压他们,来杀戮他们。良心何忍,良心何忍啊!”良心很不安。

不安也得镇压,也得杀戮。

不镇压、不杀戮,他就进入不了统治阶级,当不上统治阶级,他就得被镇压、被杀戮。这不是一个多选题,而是一个单选题,他只能选这条路。

他不觉又想到了阉宦和士大夫。不错,阉宦和士大夫是对立的,但此两者又是统一的。归根结底,他们同属一个阶级,都是统治阶级。在太平时,坏的阉宦鱼肉百姓,好的士大夫爱民仁民,而当百姓起来造反的时候,他们两者就又没有什么不同了,都是坚决地站在这些起义百姓的对立面。曹操、皇甫嵩、太守、钟繇、郭图、荀彧,就是他们的代表。

不止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士族子弟,就连朱儁、孙坚这些出身寒门而如今成为统治阶级一员的人,镇压起造反的百姓来不也是毫不手软么?虽然他俩的这个“寒门”只是相对而论,实际上是高於底层百姓的,但原本毕竟不是统治阶级。

时也,势也。周澈纵是对黄巾军有百般同情,因为他前世也只是个寻常的百姓,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些黄巾军的士卒是同属一个阶级的,然而这份同情他却也不能付诸行动,只能将之深深掩藏。

荀攸悄然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了他忧伤的面孔,默然片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朱将军说:‘仁民可也,岂可仁贼’?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坑杀数万俘虏虽然残酷,但却能杀一儆百,震慑心存不轨之徒,救出天下的百姓啊。杀一人,救百人,这是‘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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