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工头一说美玲答应了,几个月的了解,美玲发现陈五平憨实淳朴,又远离小镇,是个很理想的选择。半年后离开小镇,孑然一身远嫁到了衡州县城的乡下。陈五平如捡到了宝贝,倾其所有还东拉西借地操置婚房并大宴乡亲,谁知一场婚事下来,陈五平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喜极而亡的母亲更让陈五平雪上加霜,婚后的日子苦不堪言。第二年,儿子兵兵一生下后,美玲实在无法忍受这贫穷的生活,跟着同村的两个姐妹再次上了广州。
美玲在厂里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干了不到一年,便帮在家的陈五平还清了所有外欠的债务。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意外地遇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在香港有家室在广州做生意的六十多岁的香港老头儿,她隐瞒了自己已结婚生子的事实,跟着进入了老头儿在广州刚刚成立的公司。凭借自己的聪明和能力,美玲进入了公司参与管理业务,一年后帮香港老头儿生下一个儿子。但对陈五平和儿子兵兵,美玲始终没有忘记,九年过去了,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几个月前,香港老头儿在服药后与她床欢时诱发心脏病撒手人寰,为她留下了这间不大的小公司。处理完老头儿的后事,美玲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陈五平和儿子兵兵,于是便带着司机开着老头儿生前的奔驰车回到了阔别九年的家。不为别的,只为那不灭的人性和母爱。
回到离开了九年的家,美玲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陈五平年迈的老父亲告诉她,陈五平为了找她第二年就去了广州,并写下了陈五平在广州的电话。美玲无法解释,羞愧难当地丢下五万块钱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两天,陈五平终于等来并接到了这个让他惊喜和惶恐的电话,听到了九年没有听到的熟悉声音,美玲颤抖着告诉陈五平,让他下午务必到天河城后面天河大厦十二楼,大家好好谈谈。陈五平的心情异常复杂,他咬着牙说了一个字:“好。”
放下电话的陈五平跑到市场告诉了王艳,王艳一听也挺高兴,起码自己和陈五平的夫妻关系可以合法地办手续了。于是把菜摊儿收拾一下停了下来,和陈五平回到士多店,一再吩咐和告诫陈五平好好谈,能把关系了结把手续办了就不要说什么了,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来。陈五平点点头一心的狂喜却一脸的阴云,他留下王艳看士多店,自己走了出去。
陈五平刚卸完啤酒,一身满是灰尘的工装套在他那还算魁梧结实的身材上,那工装是珠江啤酒厂里的,是批啤酒时人家送的,后面那商标大得吓人,让人一看就知道准是珠江啤酒厂的送货员或者装卸工。陈五平没有换衣服,甚至连手都没洗就在士多店对面坐上了去天河城的公交。
陈五平可说是老广州了,他知道天河城,但不知道天河大厦,他围着偌大的天河城走了两圈,才发现美玲说的后面原来是隔了两条马路的另一栋大楼。陈五平心里直骂,这鬼城市,明明就在对面几十米,却要拐几个弯走半小时远的路,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样设计的。
陈五平兜了几圈走进了美玲说的这栋大楼,此时正是下午上班时分,他没来过这里,只见大楼进进出出的人如同节假日商场门口一般。陈五平随着人流走进大门,往左右一看,两边都是两排电梯,等电梯的人就像上下班时的公交站。陈五平随便走上右边,选了一个门边人少的电梯挤进去,电梯升动后却发现这电梯根本没有十二楼,他不好意思问人家,又随着电梯从三十八层下到一楼,出来一看,原来这电梯分单双层上去。陈五平又换了一个双层的电梯挤进去,等关了门电梯上升,他还是找不到十二楼,只有十六楼到三十八楼的双数。他只能不好意思地问人家,人家告诉他,说十二楼以下是公司,在大门左边上电梯,这边是商住房。陈五平总算明白了,他又下到一楼从左边的电梯选了个双层停的电梯上到十二楼。
出了电梯,迎面是一块大牌子,牌子上写有几十个公司名称,牌子下是两个穿着水泥色衣服威武高大的保安。保安问他去哪家公司并让他拿出身份证进行登记,陈五平一摸口袋,他根本就没带。保安斜眼看着陈五平审视一番,向他挥了挥手。陈五平退到一边,拿出那用了一年多的二手手机,找出美玲打过来的号码拨了过去,他告诉美玲自己在十二楼,但保安不让进。美玲一听便说让他等等。一会儿,保安门口的电话响了,保安拿起电话听完后说了一声“是”便放下电话,转过身换了一种非常热情的笑容对陈五平说:“陈先生,请您跟我来。”
陈五平跟着保安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门口写有“香港威尔广州贸易公司”的门边,保安指着门里面靠一边的小门说:“陈先生您请,董事长在等您。”然后自己转身往回走了。
陈五平本是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的,经这么一折腾火气全没了,他发现肚子里的火气与这场景这气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强烈的自卑心理让他感觉自己的微不足道和过于渺小。他惶惑地走进去,发现有五六个年轻小姐都在自己的工作台边各自忙着什么,他按照保安的指点推开了那扇小门。
映入陈五平眼前的是一个单独宽大且极其豪华的办公室。对面是一张宽大又阔气的老板办公桌,一个穿戴得体显得极有素质和修养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台边写着什么。从那相貌轮廓陈五平一眼看出,这个女人正是自己找了九年的妻子,是和自己曾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一年多的女人。极大的变化差异让陈五平站在门边不知做何举动,惊愕得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真实的,心里想象了千万次见到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时如何抓住她的胸襟怒吼质问,可现在面对这场景,陈五平不用说发怒,连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美玲从高大的办公椅上抬起头,她看到站在门边的陈五平,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她久久地端详着身着工装沾着灰尘显得不知所措的陈五平,这对分别了九年的夫妻就这样四目相视着。许久,美玲站起来走到陈五平身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坐吧。”随手关上门,转身在陈五平对面坐下来。
“兵兵还好吧?”美玲紧盯着低着头显得还是那样憨厚老实的陈五平问,“读三年级了吧?”
陈五平还是低着头,紧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些年是自己对不起美玲一样。他不知道是这环境和气势震慑了自己,还是自己这没出息天生的自卑心理。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你恨我吗?”美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五平。
恨还是不恨?陈五平问着自己。多少次咬牙切齿的通宵不眠,多少次怒火中烧的酒后烂醉,多少次恨入肌肤的梦中狂吼……许久,陈五平摇了摇头。
“兵兵在哪个学校读书?”美玲盯着低着头的陈五平继续问。
“芳化小学。”陈五平还是没有抬头。
美玲没问,但她知道,那学校在芳村区,是广州最大的民营学校,专收外来人员子弟,是城市收费最便宜、环境和条件相对也是最不好的学校。许久,她又问:“你是怎么带兵兵在广州安顿下来的?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五平深深叹了口气,从第二年自己根据老乡提供的信息找遍所有美玲有可能去的地方,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然后老乡凑钱让自己顶下士多店继续寻找;从自己举债穿街走巷地迫切寻找,到老父亲在家对小兵兵当爹又当妈地艰辛照看;从小兵兵在村里天天被同伴欺凌,到自己带小兵兵来广州的节衣缩食,一一道出。动情处陈五平禁不住泪湿眼眶,几次咬紧牙关强忍涌出的热泪。最后把后来遇到王艳的事也一并告诉了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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