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见(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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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半天之后,接到白霖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她劈头就问,“到处找你,手机也老不接,我都打了N个了。”

我楞了下,“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离晚上表演还有一个半小时了,你带的琵琶呢?”她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这下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见慕承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回家拿琵琶,然后借给我们班跳古典舞的那位女同学做道具用。

“我马上回去拿。”我幡然醒悟。

“你还在路上?”白霖更恼。

“不远了,我马上就到家了,而且用人格向你保证绝不迟到。”我差点指天发誓。

“好,你要是敢来迟了,我一巴掌拍死你。”白霖放出一句狠话。

我嘿嘿一笑,一点也不生气,挂了手机,急急忙忙就往家赶。

我知道,这一台演出对大家有多重要。

学校每个月月末的周五晚上都会办一台节目,地点在西区的篮球馆,每个系或者学院轮着来,一轮下来也是一年了。

十一月正好是外语学院。

我们学院有英语系,德语系,法语系,日语系和俄语系,五个专业。每个系都分摊两到三个节目,正好凑成一台一半小时的文艺晚会。

白霖之前是我们学院的文艺部副部长,只是到了大四,就退下来了。上个月却又被辅导员抓住,帮学妹们做事,负责英语系的节目。她这人虽然不怎么会跳舞,但是指挥人的能力是一流的。

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大四还参与其中的同学,没有前三年的那种懈怠,反而更加认真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毕业班了,有点绝唱的味道。

我是个老没收拾的,琵琶放柜子里,外面的皮箱早就刮破皮,拉链也坏了,显得很沧桑。我对着这个盒子,迅速地琢磨了下,决定不带着它,不然太破坏我形象了。可是当我这么抱着一把赤裸裸的琵琶,站到公交车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决定。

很多人对我瞧了又瞧,探究视线落在琴上,然后滑过我的脸。

我抿了下唇,人家不会以为我是准备在夜市上摆摊卖唱吧。

待我赶到西区,离节目开始还有十来分钟。他们正在后台化妆。

我们班跳飞天的那个女孩儿已经化好妆,头上戴着假的发髻。白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西游记里的神仙姐姐们身上的衣服,给她穿上。我喘着粗气,慌忙地将琵琶递过去。

白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的问我:“怎么样?”

“美得跟那个嫦娥似的。”

“人家跳的是飞天,又不是嫦娥。”白霖纠正。

“不就是一回事儿么?”

“怎么是一回事儿了?”

“嫦娥就是吃了仙丹,飞上天的,对不对?”我问。

“对。”

“那不就是飞天了。”

“可是……”

就在我和白霖在后台絮絮叨叨地讨论嫦娥飞仙原理的时候,我们听到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晚上好。送走丹桂飘香的秋天,我们迎来了寒风初上十一月。初冬的季节,多了份冷气,少了一份暖阳,但是我们的现场却情深意暖……”

号称我们外语学院“院花”和“院草”的两位主持人站在台上,带着脸颊的两坨红晕流利地搭配着开幕词。

“我去看节目了,祝你们演出成功。”我说完就朝看台走去,只听见白霖在后面喊:“记得帮我占个座位,我一会儿去找你。”

我头也懒得回,做了个OK的手势。

可是历来外语学院办节目场面都是最火爆的,我哪还找得到座位,最后只得在上看台的楼梯上找了个旮旯,席地坐下。

幸好,这是篮球馆,看台对舞台是居高临下,不然我这种高度别说坐下,就是踮着脚也不太能看得见前面。

第一个节目是法语系的独唱。

第二个节目是英语系大二的一个热舞。

灯光比较昏暗,我环视了下四周,有一些见过,有一些完全没见过,但是大部分我都完全不认识。妈妈常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也仅仅几个月没来过西区,就对这里的人很陌生了。

不知道赵晓棠来没有。

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不到两秒钟她就回了。

“我在。你在哪里?我帮你们占了座位。”

“我在后面。”我又发给她。

然后,我看到前面左手方,有个人站起来,回头望。那人是赵晓棠,她在人群中找我。赵晓棠的身影,吸引了很多男生的视线。

她是个异常漂亮的人,本该有更多的仰慕者,只是她那和这个学校格格不入的个性吓跑了这些同龄的男生。

当我挤到赵晓棠身边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

“白霖找到你了吗?”她问。

“找到了。”

我怕她继续问下去,故而转移话题说:“你有节目单么?我们那个节目是第几个?”

“你自己看。”她随手将预告单给了我。

这个时候,台上俄语系两个男生表演的魔术将全场的气氛突然就点燃了,掌声长久不衰。其中一个男生,拿起话筒,俏皮地笑了下,“我今天有两个任务,第一个是表演魔术,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是为受主持人朋友委托,为我的学妹报幕,下一个诗朗诵《Я вас любил》。显然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来说的原因。”

男生示意了下,舞台一侧的男主持人。然后大家都笑了,显然因为他们要用俄语原文作题目,实在让院草有些为难。

男生说:“好了,不笑了,让我们以另一种心情来听这首诗。它的作者是普希金。”

然后,灯光暗下去。

在一段轻吟的音乐的铺陈下,我听到了那首诗。先念了一遍俄语,然后是中文。

Я вас любил:

любовь еще, быть может,

В душе моей угасла не совсем;

Но пусть она вас больше не тревожит;

Я не хочу печалить вас ничем.

Я вас любил безмолвно, безнадежно,

То робостью, то ревностью томим;

Я вас любил так искренно, так нежно,

Как дай вам бог любимой быть другим.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女孩儿说完中文段的最后一个字,手里的话筒放下去,久久没有动。她的发音,和慕承和有些不一样,浅浅的,很轻盈,却是一样动人。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一双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下面的观众,透明得像个精灵,是在这样喧嚣的晚会上,一只寂寞的精灵。

然后,掌声打破了这一切。

我听见旁边有人说:“我最烦这种诗朗诵了,而且要不是后面的中文翻译,前面听起来完全像鸟语。

有一人说:“我觉得还好,你看,那女生长得挺不错。”

然后,有人哈哈笑起来。

赵晓棠跟着大家鼓掌时,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诧异地说:“薛桐,你怎么了?”

“啊?”我回过神来,随手一抹脸,发现自己在不知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然后,我不知道接下来又演些什么节目,只记得回宿舍的路上白霖紧紧地抱住我,很大声地说:“哭什么,我们不要他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有骨气!”

10月21日 星期五 多云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里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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