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房风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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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租车绝尘而去,晓荷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仿佛一栋大厦顷刻间在她面前倒塌,她被吓傻了。

十四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阳光和煦,微风习习,一家人很早就出了门,晓荷特地拿出以前买的亲子装穿上,三个不同号的长T恤穿在一家人的身上是别样的和谐与温馨,走在街上不免引来很多路人羡慕的目光,这让晓荷的心里很是受用。

因为是星期天,街上的人很多,可能是他们很少带天天出来玩的缘故,天天显得格外兴奋,一会跑,一会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隐时现,惹得魏海东一会大喊天天的名字,一会跑跳着去抓泥鳅一样的孩子,阳光下跑了一头细细的汗珠。

晓荷含笑看着这一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着相同的衣服,像是不同型号的一个人,人类生命的延续真是太神奇了,她没有去喝住顽皮的天天,儿子确实很少这样畅快地放松过,她希望魏海东能多和儿子嬉闹一番。

可是晓荷没有想到,他们的生活像多变的六月天一样,刚刚还晴空万里,一转眼就狂风暴雨,事情急转直下的改变让她措手不及。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他们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于是一家人继续在街上徜徉,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天天兴致很高,跑得满头大汗,魏海东追得腰酸背痛,一边还要聚精会神回答天天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着实让他觉得焦头烂额。

魏海东看着活蹦乱跳的孩子,才感觉到看孩子真是很辛苦的,从天天生下来一直是晓荷一个人带,还要操持家务,想想她真是挺不容易的,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回头看晓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晓荷穿着红白相间的长袖T恤,黑色的运动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正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们父子俩,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魏海东的心情也是从没有过的晴朗。

街上人流如织,一些精明的商家纷纷派工作人员在街头散发宣传广告,这样的宣传方式以房产行业最多,最近几年随着房地产业的崛起,这个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宣传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于是街头就出现了散发房产广告的宣传方式。

还别说,这样直面消费者的宣传方式比报纸上空洞的宣传好多了,看房车停在旁边,只要有意向的人就可以登上看房车,只一会工夫就可以顺利抵达梦想的家园。

晓荷一看到售房广告,眼睛立刻放起光来,挤进人群中挨家拿宣传单,魏海东看到晓荷痴迷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结婚后的几年时间,他们大多数的休闲时间是在看房中度过的,晓荷对于房子的渴望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次出门,她只要看到新开发的小区就要进去观摩一圈。

可是随着房产价格的步步攀升,他们的积蓄和购房首期款老是差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于是晓荷看房的兴趣从来没有停止过,到最后魏海东一听到看房就头大,倒是晓荷仍然百看不厌,看得多了也看出经验来了,从户型布局到楼层优劣,再到楼间距,弄得房产知识比售楼小姐还精通。

晓荷在人群中抢着拿房产宣传页,魏海东只好带着孩子在路边等,好不容易等到晓荷从人群里挤出来,她手上多了大把的房产广告,来到魏海东面前就迫不及待地翻动手里的广告宣传页。

很快,晓荷从一摞宣传单中间抽出一张,满面含笑地递到魏海东的面前,魏海东低头一看,这是一张“温馨家园”的宣传单,户型图的旁边用彩色的大字印着“我想有个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魏海东看着宣传画在心里偷偷地骂:奶奶的,谁不想有个家?我也想有个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可是现在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连房子的一平方米都买不到,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买不了一个卫生间。

晓荷看到魏海东不语,急忙指着手上的宣传画说:“这个地方的房子有小户型,虽然位置偏一点,但是附近有小学和医院,价格也合适,我们去看看吧。”

魏海东看着晓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也是不容置疑的样子,他刚要说些什么,售房的工作人员就像导游一般拿着小喇叭,挥着小旗子开始呼叫:“温馨家园的看房车准备出发,有看房意向的顾客请马上上车。”

晓荷见状顾不上征询魏海东的意见,一把拉起魏海东和天天的手直冲看房车跑去,还没等坐稳,看房车已经启动,晓荷侥幸地抚着胸口,魏海东不满地看她一眼,作为女人,魏海东觉得晓荷有时候过于独断专行了,在他眼里母亲那样的女人才是典范,贤惠、本分,以丈夫的意见为中心。

看房车穿过了外环,穿过了高架桥,又穿过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魏海东渐渐烦躁起来,今天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他负责的项目上线以后,调试、修改,等待他的将是更繁杂的事情,估计又要没日没夜地干,所以今天这样的休息就弥足珍贵。

现在的房价就像小孩子的脸,一天一变,即使明天就能凑够购房款,今天的看房也是徒劳的,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魏海东觉得既然这样,不如等钱到手之后再看房,一劳永逸。

魏海东坐在车上,一想到这样珍贵的休息时间要用来看毫无意义的房子就火冒三丈,但是他看一眼晓荷,她一直低着头反复看着手里的那张宣传单,仔细地研究上面的户型平面图,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魏海东把到了嘴边的抱怨生生咽下去,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看房车终于停在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小区面前,这里远离市区,但因为济南流传的买房规则是买东不买西、住南不住北,他们来的正是很有发展潜力的东郊,所以到处是正在建设中的楼盘,高高的吊车,裸露的砖墙,看上去一派繁荣。

他们所来的小区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楼房主体已经盖好,露出土红的砖墙,四面的窗户大开,像是一副待售的骨架,相比之下售楼处反而鹤立鸡群,楼体拔地而起,通体用了茶色的玻璃,金色的旋转大门,看上去更像星级酒店。售楼处好比一个人的脸面,看来楼盘开发商很是明智,把一张脸收拾好了,不怕没有人慷慨解囊。

因为是周末,来看房的人不少,车一停稳,售楼小姐就闻风而动,纷纷从售楼处走出来。售楼工作的主要收入就是售房款的提成,这些人肯定会拿出十二分的热情,为了避免提成分配不均,所以售楼实行一对一的服务。

接待魏海东他们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时尚的女孩子,唇红齿白,薄嘴唇,头发被烫出无数的卷,像是头上长了无数的旋,让人看着眼晕。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开始围着模拟的小区沙盘介绍楼盘的情况,从户型到面积,再到临街的优劣,口若悬河、井井有条,让人听了很容易产生强烈的购买欲望。

晓荷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一些关于层高、产权的事宜,她们相谈甚欢,魏海东权当是免费的导游介绍,站在一边东张西望,而天天通过刚才在车上的养精蓄锐,此刻开始活跃起来,跟在父母后面实在没意思,就从父母身边跑开,对售楼处的旋转大门表现出了十分浓厚的兴趣,晓荷见状急忙吩咐魏海东,“你快去把孩子看好,不要让他到处跑。”

魏海东看了一眼抿着嘴笑的售楼小姐转身往门口走去,心里怪着晓荷在别人面前不给他留点面子,天天正在对旋转大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会左推,一会右推,任魏海东怎么说都不肯停住,他只好对着儿子低声恐吓道:“天天,你这样到处跑,要是跑丢了,可就见不到爸爸妈妈啦。”

天天已经懂事了,他转过头对着爸爸做个鬼脸,“爸爸骗人,这里不会有小偷的。”

天天说完继续推着旋转门转,魏海东无助地站在旁边,不耐烦地看着晓荷的背影,希望她能了解他的窘迫,可是晓荷正和售楼小姐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这时,门口刚好有个人想要进来,他往右走,天天往右推,他往左走,天天往左推,售楼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急忙走上来,低声提醒魏海东,“先生,请看好您的孩子。”

魏海东回过神来,急忙把天天从门口揪过来,威胁道:“天天,你再不听话爸爸打屁股啦。”

魏海东说完强行拉着儿子坐到大厅的沙发上,大厅里人群三三两两,售楼小姐声音轻柔地介绍着楼盘的优势,看房的男士风度翩翩,女士从容优雅,一点也不嘈杂,这让魏海东十分郁闷,他仿佛是置身事外的一个人,一点没法融入他们中间。

天天在沙发上坐不住,眼睛到处打量,瞬间对身边的旋转椅子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用手推着椅子来回转动,椅子的轴承估计生锈了,一转就发出刺耳的声音,惹得人们纷纷侧目。

魏海东看到大家的目光聚集过来,急忙去拉天天,天天不听,并很快推着椅子跑起来,椅子的轮子飞转,发出沙沙的声音,魏海东的火腾地从心中升腾起来,他就不信自己制伏不了一个小孩子。

魏海东从座位上站起来去追天天,天天看到爸爸追跑得更起劲,宽阔的大理石地板上立刻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追逐的身影,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好奇地对着父子俩行注目礼。

地板是大理石的,地面很滑,天天个子小,推着椅子跑起来游刃有余,但魏海东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上面奔跑就不能控制自如了。大厅中间有个立柱,上面贴了锡纸,用葡萄藤做出缠绕的形状,天天眼见爸爸要追上自己,一转身躲到立柱后面,魏海东想收住脚步已经晚了,出于惯性他一头撞在立柱上,只觉得眼冒金花,人们忍俊不禁,大厅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魏海东捂着额头听着身后的笑声,恨不能有道地缝钻进去,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这样的洋相,恼羞成怒,他气急败坏地抓过正在偷笑的天天,抬手就是一巴掌,天天顿时大哭起来。

晓荷见状,急忙赶过来想安慰一下魏海东,可是走到跟前看到他竟然打孩子,于是上前一把推开魏海东,用身体护住孩子愤怒地喝道:“你干什么?”

魏海东不看晓荷,只对着天天怒吼,“天天你给我过来,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晓荷低声对海东说:“你别来劲啊,看看别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魏海东回头看到大家未来得及收住的笑容,脸色更加铁青,他转过身一声不吭地往大门外走去,晓荷见状急忙拉着哭哭啼啼的儿子跟在后面,看到魏海东生气她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亦步亦趋地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和孩子较什么劲哪?快点回去吧,售楼小姐还等着我们去实地看房呢。”她一边和魏海东说着,还一边把天天往魏海东的身边推,“天天快和爸爸道歉,说以后再也不这样调皮了。”

魏海东头也不回,只管在前面迈着大步往前走,晓荷回头看看,售楼处里看房的人已经走出售楼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往高高的住宅楼走去,她看看儿子,儿子低头不语,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再看看魏海东,魏海东的脊背看不出任何表情。

晓荷看不成房子,又看着儿子和魏海东别扭的样子,心里十分烦躁,当下站住不走,不耐烦地冲着魏海东说:“你还有完没完啊?”

魏海东闻言猛地回过头,眉心扭成川字盯着晓荷一字一句地说:“谁没完?晓荷,我觉得是你没完,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看房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你明明知道我的休息时间本来就少。”

晓荷一下子怔在当地,原来他所有的不快不是因为孩子的吵闹,也不是因为自身的心情,仅仅是因为看房子耽误了他的休息,而这一切他不直接说,居然用打孩子来表示自己的抗议,这显然是一种杀鸡儆猴的迂回措施。

晓荷感觉自己的血液一起往头顶涌去,她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可是一张嘴,话语倒是如潮水般涌出来,嘴角上还带着一丝冷笑,“魏海东,原来是我错了,让你这大工程师百忙之中陪我来看这无聊的房子,实在是我最大的过失,看来我要向你道歉?”

魏海东回头看着晓荷铁青的脸色和哆嗦的嘴唇,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过分了,急忙解释说:“晓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咱们钱攒够了,再来看房子也不迟嘛。”

晓荷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罢休,她心里积攒了太多的委屈,这种委屈在夫妻和睦的时候被慢慢覆盖,但在被激怒的时候,就像埋在沙子下面的炸弹,现在炸弹在她心里炸开,理智已经控制不了局面,她仰着脸看着魏海东不屑地说:“魏海东,你以为我愿意整天灰头土脸地跑着到处看房子吗?你以为每次看房子,看到最后售楼小姐要求交定金的时候,因为首期不够看售楼小姐的脸色我心里好受吗?我还不是为了早点把家安顿下来,为了天天能和别的小孩一样上学吗?但是我没想到辛辛苦苦到处看房会落个无聊的下场,那好,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无聊,你有本事马上买一套房子我们住进去,从此我再也不废话。”

魏海东闻言脸渐渐变成青灰色,夫妻七年,晓荷实在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就是老婆看不起自己,她的一席话犹如一根针刺进他的心里,自尊使他马上像激起斗志的公鸡一样抖擞羽毛反唇相讥,“晓荷,我承认自己没有本事买不起房子,那你去找有本事的好了,看来人都是会变的,从前的时候说得多么好,同甘苦共患难,这才几年啊你就厌倦了,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下去就离婚好了,我随时奉陪。”

晓荷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她声音颤抖着说:“魏海东,你浑蛋。”

晓荷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魏海东已经没有耐心听了,他一脚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很快迈动步子走到路边。

此时恰巧有一辆出租车路过,魏海东急忙抬手拦住出租车停下来,出租车顺从地在路边停下,魏海东头也没有回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晓荷当然没有看到他眼角的泪滴。

十五

直到出租车绝尘而去,晓荷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仿佛一栋大厦顷刻间在她面前倒塌,她被吓傻了。

一直以来,晓荷认为自己的婚姻坚如磐石,因为爱是婚姻最坚实的基础,当年如花似玉的她并不乏追求者,但是因为魏海东的正直,因为他们同病相怜、心有灵犀,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义无反顾地和他走进婚姻,她一直相信这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完美的,相信完美的婚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更加稳固。

结婚后,晓荷无怨无悔地包揽了全部的家务,买东西从来都是给魏海东买好的,自己用差的,仅仅为了他在人前的面子。为了早日买上房子她省吃俭用,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她不在乎同事和朋友说她是守财奴,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可现在魏海东的话语如响雷一般响在耳畔,“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下去,离婚好了,我随时奉陪。”

晓荷做梦都没有想到魏海东会轻易地说出离婚的话,如果早知道婚姻是这样脆弱,自己当初就不该早早踏进围城,不该早早生下孩子,更不该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就在前几天,她遇到从前单位的同事,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如今公司发展壮大,当年一起进公司的同事现在已经成为部门经理了。

晓荷见到同事的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心里虽然酸酸的,但很快就释然了,有得必有失,美满的家庭和活泼可爱的孩子是她选择正确的最好见证,可是没想到没过两天,她聊以自慰的大厦就坍塌了。

太多的委屈化作泪水滚滚而下,晓荷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蹲下去,泪水无声地滑落,流进嘴里是咸涩的。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天天看到晓荷的样子,急忙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襟摇晃着说:“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晓荷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着天天,刚才气急攻心,她居然忘记了天天就站在旁边目睹了他们吵架的全过程,晓荷看到天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恐惧,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在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一声不吭,可以想到他是多么惊恐和无助啊。

晓荷急忙止住眼泪,转过身把天天搂进自己的怀抱,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地马上又从眼眶里流出来,打在天天的脸上。天天伸出小手一下一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爸爸生气了。”

晓荷把天天搂得更紧,连声说:“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妈妈不好。”

天天听到不是他的错,急忙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晓荷抬起头,透过迷蒙的双眼茫然四顾,眼前到处都是吊车的轰鸣声和钢铁器械的叮当声,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这样的热闹和繁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家在哪里?租来的房子只要有爱也是温暖的家,可是魏海东还爱她吗?

想到这些,晓荷心里如刀绞一样疼痛,三月的阳光已经很温暖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她身上一阵阵发冷,但是天天的目光让她顾不上去想自己的儿女情长,他饿了,在肯德基的时候他就兴奋地一阵乱跑,根本没有好好吃饭。

一想到这些,晓荷赶忙抛开爱与不爱的问题,开始考虑怎么回去才好,这里地处东郊,刚刚开始开发,离市区有好几公里的路程,很多配套设施不太完善,晓荷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熟悉,四下望了望也没有看到公交车站牌,而面前的马路上这时也鲜有出租车的影子,她站在马路边一筹莫展。

正在晓荷神思恍惚之际,一辆车在她身边戛然停住。

晓荷看到有车停在自己面前,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抱住面前的天天,现在世道不太平,听说有的地方大白天抢孩子的都有,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十分警惕地看着车门。

茶色的车门玻璃缓缓降了下来,晓荷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苏逸轩,太阳白花花地照得人眼晕,她以为太阳把自己的眼睛晃花了,瞪大眼睛再看一遍,真的是苏逸轩。

“嗨,陈小姐,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到还在想这个女士怎么很像你呢?原来真的是你啊,真是太巧了。”苏逸轩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健步来到晓荷身边。

晓荷看到是苏逸轩,急忙松开怀抱中的天天,擦擦脸上的泪痕,勉强地笑着说:“苏总,真是很巧,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晓荷说着为了掩饰自己哭红的眼睛,急忙低下头对天天说:“天天,快说叔叔好。”

天天仰起头,看着苏逸轩怯怯地说:“叔叔好。”

苏逸轩果然饶有兴趣地把目光落在天天身上,他弯下腰对天天说:“你好,很帅气的小伙子嘛,很高兴见到你。”

天天看看苏逸轩,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妈妈的神色。

苏逸轩见状站起身对晓荷说:“这是你儿子吧?很可爱的小家伙,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逸轩不问还好,经过这么一问,晓荷心里刚刚压下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上来,她怎么会在这里呢?魏海东的话又在耳畔轰响起来,这个狠心的人居然能把他们娘俩扔在这个地方自己打车跑掉,面对苏逸轩的问候,她能告诉他什么呢?自己的丈夫都可以把她放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她能对一个陌生人说什么?

但是这一刻,晓荷感觉心里的委屈像是开闸的湖水,任何人的一声问候都能让她的心事泛滥,苏逸轩一声轻轻的问候让她感觉如亲人一般温暖,她的眼眶发酸,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苏逸轩看到晓荷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连声地问道:“陈小姐,你怎么了?”

晓荷意识到这样不妥已经晚了,巨大的悲伤让她无语凝噎,她只好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呜咽出声。

苏逸轩对着晓荷抽泣的背影手足无措,只好搓着手说:“陈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你们先到车上吧,去哪里我送你们。”

晓荷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好使劲摇着头冲着苏逸轩摆手,希望他能快点离开,不要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

天天看到妈妈的样子,只好扯扯苏逸轩的衣襟怯怯地说:“叔叔,我爸爸惹我妈妈生气了。”

苏逸轩看着天天澄澈的眼神,急忙用手抚摸一下他的头说:“是吗?那你爸爸可真是不乖,现在你来安慰安慰你妈妈,让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好。”天天听完立刻拉着晓荷的手摇晃道,“妈妈不要生气了,爸爸不乖,回家打他屁股。”

晓荷听到这里更是悲从中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尚可以逗她开心,给她一点安慰,为什么她为魏海东几乎付出了所有,他就不肯说一句软话呢?

晓荷想归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着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哭泣实在说不过去,她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着苏逸轩不好意思地说:“苏总,让你见笑了,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春日的阳光寂静无声,空气里只有吊车的轰鸣和铁器的击打声,微风吹来,带着田野的泥土气息和不知名的花香。

苏逸轩看着晓荷,似乎转眼之间,她像打扫凌乱的战场一样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悲伤,眼疾手快,有条不紊,此时的她眼圈通红,眉宇间有掩藏不住的哀怨,脸上的泪痕依然存在,如雨后的梨花,但是她勉强地笑着,像从没有哭过一样,苏逸轩在心里感叹: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即便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也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

苏逸轩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见一个气急败坏或者愤怒的男人,他在心里责怪那个男人真是没有风度,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把老婆孩子扔在这个地方啊。他看着晓荷四处张望的眼神,马上意识到她在找车,于是说:“今天周末,我没事到工地来转转,正好碰见你了,这个地方刚刚开发,比较难打车,还是坐我的车回去吧?”

晓荷看看面前车流稀少的马路,再看看被太阳晒得脸色通红的天天,只好说:“谢谢,麻烦你了。”

苏逸轩急忙打开车门,对晓荷说:“哪里的话,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算是我撞倒你的一点补偿吧,不然我心里老是过意不去。”

晓荷上了车,车里十分整洁,透明的挡风玻璃纤尘不染,暗格子的纯棉座套,给人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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