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序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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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男生倒在地上,被液体充盈的沉重躯体砸起厚厚的灰尘,但他双目无神,丝毫没有感觉。

后\庭涌出腥黑的液体,口角也涌出腥黑的液体,嘴里还插着一根血红的肉条,他以为那是舌头,但那根本不是舌头,那只是从对方体内长出来的一个毒瘤延伸出来的一部分罢了,现在那毒瘤趴在他的脸上,缓缓地爬进他无意识张开的嘴巴里,然后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那里咽下了什么巨物。

女生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身下的男生。

胃开始抽搐,然后液体不再往外涌出,鼓胀如皮球的腹部泄了气一般迅速瘪了下来,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男生躺在地上,他瞳孔散开,嘴巴大张,口水流了一地。他胸前的衬衫因为扣子的消失而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的瘦弱胸膛——

是的,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

因为那胸膛微微起伏着,里面的器官正在和外界做着正常的生理气息交换,将新鲜的氧气吸入,将废弃的二氧化碳呼出。

他,还活着。

午夜,零点,刚刚好。

《漩涡》的序幕结束。

白诺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刚才他是用男生的视角观看的这一幕,所以一切事情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他的意识却清醒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幕戏。

在进入《漩涡》世界的一瞬间,七组的五名演员瞬间就失去了与彼此的联系,然后他们的视角全都转入剧中人物的视角,此刻序幕发生在“男生”的身上,于是他们便都用这个男生的眼睛观看了这恶心无比的一幕。

在正式开演之前,给大家播放这么一幕戏,到底是什么意义?

除了恶心人以外,这一幕一定给大家透露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一些,会影响到日后剧情发展、埋下伏笔惊雷的重要信息。

因为大家都是“男生”视角,所以他们并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而这一幕中后来变成怪物的红衣女子不是背着身子,就是低着头,到最后两个人贴的太近,加上头发的遮拦和后来扭曲的形态的误导,他们根本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模样,只知道他们都很年轻,男的管女的叫“学姐”,他们当了一年的情侣却连彼此的电话都没有交换,然后在这个倒霉的夜晚,在这个废弃的工厂中,女的变成怪物,借接吻的契机,将一个怪兮兮的肉块吐到了男生的胃里,那种恶心到令人心慌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感觉将众人折磨得够呛,可想而知,男生本身一定非常痛苦,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活着的……

女生和男生到底是谁?他们是演员扮演的还是剧中npc?两个人的结局是什么,会以怎样一种方式在后面的剧情中出现?

白诺隐隐觉得不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感到一阵暖流涌进心房,暖流带着他熟悉灵魂的气息——有人在试图安抚他。

真是的,他又不是脆弱的小孩子,不过是一幕戏而已,这种猎奇的场景身临其境的话的确会不舒服,但也到不了需要让人安慰的地步……

他有点厌烦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对方似乎能感受到他这种烦躁,很快,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消失了。

“七号艺人培训组演员白诺,获得片酬15000,积分10000,即刻传送至《漩涡》。”

“扮演角色绫濑雅人,第一幕剧本及人设将在到达恐怖片世界之后下载完毕。”

眼前一阵眩晕,熟悉的翻转和扭曲再次袭来,《漩涡》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他熟练地降落在地面上,然后开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病房。

蓝色的墙漆,白色的墙壁,冷淡的色调和来苏水的味道非常符合医院的特色。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应该是vip吧,却没有普通医院vip包间的奢华与周到——这里没有可以收看三十二个县台频道和全天段nhk信号的液晶电视,没有舒适大方可调降的高级病床,小型冰柜和微波炉更是不要指望了,那些掉了漆的输液架子和硬邦邦床板上带着可以污迹的单薄床单,和平民们的布置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这里终究还是和普通病房不同的,普通病房的床架下没有铁环固定住的拘束带,普通病房里不会这么空荡荡的,连张桌子都没有,确切的说,这里没有任何明显带有棱角、可以伤害到人体的硬物——

这是牧之原市立精神病院的d区——重症区——227b。

窗户很小,而且很久没有擦洗过,微弱的光透过厚厚的灰尘照射在水泥地面上,形成印象派的图案。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他高大宽厚的身躯被包裹在并不合身的蓝白道病号服中,没有被子,小臂伸出袖子很长一截,大半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脚板底全是泥灰——这个人没有鞋子,或者有鞋子,他却从来不穿。

床尾栏杆上贴着标卡,标卡上有一个人的名字:绫濑和樹。

名字下面用小字标注着一些信息,如年龄、性别、主治医生、入院日期等等,再看这个男人的脸,白诺叹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发愣的男人,是晋锋。白诺走进房间之后,他的表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眼皮都不抬起,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目光空洞、专注。

哈,他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嘛……精神病什么的……

晋锋扮演的绫濑和樹是一名反代理佯综合症患者。“反”代理佯综合症是相对于代理佯综合症而言的,代理佯综合症又称孟乔森氏症候群,是医学上一种罕见的精神错乱病,患者通常为母亲,受害者通常是其子女。患病母亲会声称孩子有病甚至蓄意弄病他们,然后带着孩子四处寻医,以之博取他人的注意和同情,用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反”代理佯综合症的作用对象则相反,患者“自己”会持续性地佯装生理或心理的戏剧性病状,以取得各式各样的医疗检查、处置和照顾,甚至是侵入性的外科手术,这种佯装并无外在诱因。

总之,这种病症的产生原因主要是:患者想要引起周围特定人的注意。

对于绫濑和樹来讲,这里的“周伟特定人”指的就是他的弟弟——绫濑雅人。

白诺扮演的绫濑雅人。

和樹从小就性情懦弱,经常被身边的人欺负。他就是那种,走到任何场所都会让周围的人迅速安静下来,然后让平时最老实的人的脑袋里也开始动起坏心思,想要欺负一下他的,那种人。

雅人作为弟弟,总要照顾懦弱的哥哥。

为他穿衣喂饭,为他洗漱剪头,为他收拾欺负他的同学,为他打扫不小心摔坏的茶杯……明明是哥哥,却离不开弟弟的照料,生活方面也好,心里方面也好,和樹都像树袋熊一样,完全依赖着弟弟,到了后来,他甚至不能忍受别人的触碰,一旦看不到弟弟的身影,就会大哭大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兄弟情深了,这是一种病态。

他开始装着头痛、装着胃痛、装着发疯,当弟弟要去出去工作的时候,他就会假装发烧,然后瘫在床上“说胡话”,甚至刚冲完热水就跑到冰天雪地的户外打滚,让自己的体温真的高上来,这样就可以把弟弟留在身边了。

最后雅人没了办法,只好辞掉工作,卖了房子,带着父母的遗产,和哥哥一起住进了精神病院。和樹要接受治疗,而雅人则陪着他。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走到床前,然后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哥哥,我来看你了。”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紫菜饭团哦,是雅人昨天亲手包的,现在还能闻到香味呢。”

他打开保温桶,从里面掏出一个紫菜带包得歪歪扭扭、米粒几乎要散开的饭团,然后苦笑道:“真是的,路上很多坑坑洼洼,车子颠得不行,把饭团都弄散了……”

“不过没关系,味道还在,而且雅人的心意也在这里面,哥哥一定要把它们全——部都吃光,一个都不许剩下哦!”

晋锋的鼻翼动了动,努力嗅着从白诺手中传来的米饭的香气。他刚刚还朦胧迷茫的眼睛像被水洗了一样,突然变得清澈;他毫无征兆地猛地坐了起来,“差点”将白诺撞了一个趔趄。

他喃喃开口:“雅人,我好饿。”

“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我按了很多次电铃,可都没有人来看我。”

白诺恶寒,他真不适应一个高大硬朗的男人装出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尤其是对方皱着眉、耷着嘴角的病弱神情,简直要将他的胃像毛巾一样拧成一股……他伸出手,将饭团递到对方的嘴边,然后用自己能伪装出的最“和蔼”的声音哄道:“乖,吃了这个就不饿了。”

然后晋锋就将头埋在他的手掌里,一拱一拱地啃起了冰冷的饭团。等保温桶终于变空之后,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蛋疼的一幕给演完了,草,以后对饭团都有阴影了……

晋锋吃得快要吐出来了,他一边往下咽饭粒,一边诅咒着剧本。当然,剧本上的他确实应该吐出来,因为他要假装得了厌食症,然后对弟弟哭诉自己再也吃不下去东西,很可能会消瘦下去,然后只剩下单手就可以抱起的皮包骨头什么的……

剧本要求是:呕吐。

但晋锋现在连抠喉都做不到,因为他没有被子,没有长袖子,一点遮挡都没有,若是在白诺眼前将手指伸进嘴里,一定会被“弟弟”发现是在作戏吧。

他正努力地往外吐着酸水,眼看刚才咽下去的米粒又滑回了喉咙,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从门后面探了出来:

“你好,请问是绫濑先生吗?”

“我叫戸水由香,关医生应该提起过我的名字。”

她微微一笑,然后语气活泼地介绍自己:“我是静冈医大的毕业生,今年来这里实习,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和大家在一起度过了。”

“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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