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相看如意,惊遇落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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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便暑气盛盛,空气中带着闷热的湿气,太阳晕黄着光像发黄的旧诗签般显得老旧昏黄,虽未下雨,却感觉到处都湿哒哒的,如意起身之后便觉得不大爽快,如今端午即至,那梅雨季节也快来了,空气里黏腻的好似一张无形的网,让人透不过气来。

老太太一大早的便传唤了如意和如芝,又细细交待了她们一些话,如芝穿着鲜红软银轻罗百合裙,绾着垂挂髻,头上插着两朵青玉的花簪,老太太点了点头又看向如意,却见如意上着乳云纱对襟衣衫,下面穿着白玉兰散花百皱裙,拧了拧眉头道:“二丫头穿得鲜艳看着很好,只是三丫头,你穿的也太素净了些,趁着这会子有空,赶紧回去盛妆打扮再来回话。”

如意抿一抿唇,沉吟笑道:“园子里诧紫嫣红,什么样艳丽的花儿没有,如今天气正热,正是那清新淡雅的花方能入得人眼,何况天气这般热,若盛妆打扮待会岂不要出汗了,今日事多,我和二姐姐还要忙着,所以选了这轻便的衣裳,既然老太太觉得素净,如意这就回去换了那鲜艳的来穿。”

如芝看着老太太伸手指着如意笑道:“老太太,你瞧瞧三妹妹这身装束看着最是清新淡雅,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儿一般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哪像我是个俗物,一向最喜爱穿红色。”

老太太看了一眼如意,确如如芝所言,于淡雅中敛着几分寒冰似的锋芒,削肩细腰,让人见之忘俗,也罢,兴许这样洁净的打扮能入了平南王的眼,想着,她摆了摆手道:“二丫头说的有些道理,衣服也不必去换了。”说完,又吩咐白桃取了一支碧玉凤钗来亲自替如意戴了。

如芝见那钗子色泽通透清冽,乃是一块上好的通水玉,插在如意发间更显得她容光焕发,清美异常,她心内叹息一声,老太太终究还是不肯罢手。

老太太满意的看着如意忽又问道:“昨儿恍惚听说你娘病忽然重了,竟然吐了好多口血,连夜的派人进宫去求了御医来看,想来她今日也出不得门了。”她说着眼神黯然了几分,沉沉道,“本想着今日趁你姑姑姑父好好的热闹一番,这下可好,大丫头病着,二房媳妇也病着,就连那五丫头也崴了脚不能动弹,如今我也只剩你和二丫头两个可心的人了,待会可要多照看着点,切勿失了礼数。”

“老太太且勿忧心,姑姑是咱们府里出去的人,姑父又待姑姑好,这会子回来探亲原也只述述家常,必不会在意了那些虚礼。”如芝笑道。

“话虽如此,你姑姑自然没话说,只是平南王是本朝重臣,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老太太又道。

正说着,忽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在康仁阁外急急叫嚷着,白桃赶紧出去却听那人报告说:“三老爷不好了,这会子三夫人派人来求老太太赶紧请个好大夫为三老爷诊治。”

老太太心一惊,很快便镇定下来,她素来不喜沈致鹤,所以也不大放在心上,只淡淡道:“老三好好儿的怎么不好了?今儿是府里的大日子,没的又寻上了什么晦气?”

白桃见有二位小姐在此,只悄悄的对着老太太耳语几句,老太太闻言脸色大变,冷哼一声道:“这还了得,都翻了天了,这样的下流种子作出来的事丢尽了咱侯府的脸。”

如芝不明所以,忙急问道:“老太太何故动这样大的怒?三叔怎么了?”

老太太狠狠的“啐”了一口道:“那样的黑心种子也配当你们的三叔。”说着,她眸光狠冽下去,今儿一大早老三竟然半死不活的在树草丛里被人发现抬了回来,这也就罢了,偏生被发现的时间他不着一缕,这样失了体统丢脸的事如何能在二丫头面前提起,没得玷污了人的耳朵,她摆了摆手道,“也没多大事,左不过是喝多了摔着了,你们先下去忙吧!”

如意和如芝退去,老太太沉着脸拨了拨发上的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只问白桃道:“你这会子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去老三那里看看,他虽是个不中用的下流痞子,但好歹也是府里的老爷,别叫人说了我克毒才好。”

白桃应了声“是”正要去吩咐人,老太太忽又回头问道,“你再派人去查查老三怎好好的被人打破了脑袋,别是胆大包天到在府里明目张胆的作出什么肮脏事,到时传了出去,咱候府的百年清誉还要不要了。”

白桃少不得又派了人去秘密暗察。

……

如意出了康仁阁,和如芝一同来到静花园中,只见园中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琉璃焕彩,山石林立,各色花儿争相开放,微有阵湿润的风吹过,有淡淡花香拂鼻而过。

本来如意和如芝觉着不过是寻常探亲不要太过张扬才好,偏老太太说平南王喜荣华热闹,命不要太过惜省银钱,要办的热热闹闹才好,于是如意和如芝吩咐人收拾了静花园边上的木犀阁待客,还外搭了戏台请了戏班子开唱。

如意知道平南王在朝堂之上还算得谦和有礼,进退有度,在外面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早在先帝莫令风登基之时,前朝余孽作乱,平南王带领精兵部队“鬼影骑兵”以诛杀余孽的名义,将前朝乱党集居藏匿之地安阳镇所有人等杀得鸡犬不留,连几月婴孩也不放过,平定回纥时沿途烧村杀人,大胜之后,将万余俘虏尽数斩杀,他狠辣的铁血手腕令人闻风丧胆。

平南王治军严明,熟悉兵法,常常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几乎为先帝开辟了半壁江山,在夺嫡战中,他力顶莫战,为他出谋划策,利用鬼影死士助莫战除掉诸多对头,后来莫战继位,他又率兵征战楚夏,以五千兵马力敌楚夏三万军队,大败楚夏国凯旋而归,当时皇上亲率文武百官出了帝宫天武门迎接他。

只是他表面虽然风光,但近年来仗着军功恃才自傲,皇帝已有不满之意,只是表面上待他一往如常。

前世平南王恃上眷遇,骄傲入觐,令总督赵唯兵,巡府李良跪道迎送,张扬之极,况且他为人暴戾,任人惟亲,掌军政大权,在朝中乱劾贤吏,引起公愤,不过又风光了半年,皇帝再无包容之意,寻了错处将平南王府抄了家,戴综被打入天牢。

幸而沈致远一向与平南王政见不合,在朝里也曾几次遭他弹劾,皇帝才未因平南王之事牵连到宁远候府。

至于沈风华却极是个无情狠毒的女子,当年平南王府败落,王府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卖的卖,唯有沈风华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买通牢狱入了天牢看望平南王,因平南王手中掌握能调动鬼影骑兵的左半枚黄金虎符。

右半枚黄金虎符掌控在皇帝手上,鬼影骑兵征战四海,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乃精锐中的精锐,在各种战斗中鬼影骑兵都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况鬼影骑兵人人身怀绝技,无惧死亡,认符不认人。

莫战想着要完全收复鬼影骑兵为已所用,所以一直未斩杀平南王,不过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左半枚黄金虎符的下落。

沈风华虽是女子,但也善于分辨政治情势,若平南王手里有完整的虎符,她必会说动平南王调动鬼影骑兵刺杀天成帝,然后再利用自己手中如日中天的权势谋反称帝,只可惜右半虎符在皇帝手上,她不可能从皇帝手上盗得兵符,唯今之计,她只有做一场戏或者可以扭转乾坤,所以她的气运并未随着平南王府的败落而终结。

她带着酒肉饭食去天牢中偷偷看望平南王,尽极夫妻间的深情厚意,平南王感念她不离不弃,二人喝了酒痛述一番,沈风华哭道:“如今王爷被擒,臣妾心已全碎,想着素日里你我夫妻二人琴瑟合鸣,虽不能留下一儿半女,但也算恩爱幸福了,只可惜现在王府败落,人人得以贱踏,臣妾不愿忍辱独活,眼看秋关将至,王爷若死了,臣妾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现在就死在王爷面前,全了妾身的心志,只可惜臣妾是个柔弱的妇人,不能进宫杀了那忘恩负义的皇帝……”说完,她忽从袖口抽出一把利刃往脖子上抹去,那锋刃着闪着青黑色寒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的。

王爷连忙伸手打落她手里的利刃,那利刃却划破她脖颈细嫩的肌肤,毒浸入肌理,她摇摇欲坠,平南王一把将她抱住道:“风华,你好糊涂。”

她直哭的肝肠寸断,哽咽道:“原本臣妾想要为王爷报了仇再死,只是臣妾没有办法接近那狗皇帝,若那狗皇帝此时站在这里,臣妾必找他拼了性命,只可惜终究是有心无力,杀不了那狗皇帝……”

“谁说不能杀了他?”平南王冷冷道,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厉喝了一声道,“派人告诉那莫战小儿,就说我戴综在这天牢等着他,他若想得到那左半枚虎符,就必须要亲自前来。”

沈风华暗自得意,夫妻多年她深为了解戴综的性子,戴综为人急躁,疑心病又重,从不告诉人虎符所藏之处,若她无事主动提起虎符之事必不能成事,唯有以死明志方可令他失了戒心,况且戴综早就杀帝之意,自己特意带了淬了毒的利刃,不过就是想给平南王杀人的利器罢了。

在来之前,她就事先吃了解药,况且她只轻轻划破肌肤,中毒也不深根本无性命之忧,为取信于平南王,她故伤痛的样子倒在他怀里道:“王爷为何不让臣妾死,只一刀下去臣妾便可以一死百了,你这样让臣妾半死不活的偷生于世又有什么意义,王爷你要好好保住虎符,那样皇帝才不能杀你。”说着,她眼里流下真情的泪道,“你千万不要告诉皇帝虎符在哪里,你若说了,他必杀你,那样臣妾也活不成了。”

平南王痛心疾首道:“你放心,虎符我早已藏好了,那狗皇帝再寻不着。”

“王爷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只是皇帝日日派人搜查王府,臣妾怕……”

“又用什么可怕,那虎符反正也不在……”说着,平南王将嘴俯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地方,她方放心的点了点头道。

少顷,莫战果然亲自入了天牢,平南王将匕首隐于袖中,平南王妃白了脸跪了下来抬着眸盯着他道:“皇上,臣妇求皇上饶了王爷,臣妇愿意替王爷死了。”

平南王怒道:“风华,休要替本王求情。”说着,便冷眼看着莫战道,“皇上,你走近些,我告诉你虎符在哪儿?”

莫战往前走了一步,说明迟那时快,平南王抽出袖中匕首挥向莫战,莫战在来时早已有了防备,所以也无惧平南王行刺,偏沈风华站起来,一下子冲到莫战面前生受了那一刀,将腹中刺出一个大窟窿来。

“风华,你这是做什么?”平南王大惊失色,只觉得脑袋疼的可怕。

沈风华冷笑道:“王爷,你我深受皇恩,就算以死谢罪也不能做着谋反弑帝的事,臣妾与王爷夫妻情深,这会子陪着王爷一起死了也无憾了……”

“风华,你说什么?”平南王根本听不懂沈风华话里之意,只看见她眼里闪过丝碎的冷光。

这时禁卫军闯了进来,射杀了平南王,平南王圆睁着双眼至死也没明白沈风华到底是何意。

莫战见平南王妃竟然为护他而死,忙命人救治她,经过九死一生平南王妃活了过来,皇帝亲自审问了她,她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臣妇虽是一介妇人,但也知国家大义,有国才有家,国若覆了何谈有家,皇上治国有道,天纵国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王爷不该负了皇恩,臣妇那日买通狱卒,本想说服王爷交出虎符,谁知与王爷发生争执,臣妇持刃以死明志,王爷不忍才说出了虎符下落,本以为王爷真心想将虎符交给皇上,谁曾想他竟然想刺杀皇上,臣妇不想看王爷变成千古罪人,这才奋不顾身的挡了。”说完,她叹息一声,作无限哀痛状叹息一声道:“王爷已死,臣妇活着也无趣味,皇上何苦救了臣妇,不如让臣妇随王爷而去。”

莫战沉声道:“你若在皇宫自戕可是大罪,朕念在你舍身护朕便饶了你的罪过,你若说出虎符所藏之地不仅无过还立了大功。”

沈风华素来有才,善词辨,又说了一番大义之话,皇帝得了虎符,说她贤兰淑惠,通古今大义,蕴粹含章,封了她为二品诰命夫人,荣归宁远候府。

这当中有如意知道的事,也有如意不知道的事,不过沈风华能以命博一个前程,这般徒手转风云也算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平南王此人好大喜功,又爱张扬,所以即使来一趟侯府也不忘摆足了架子,早派人来报巳时三刻就到,沈致远不在,沈致鹤又受了重伤,大爷和五爷亲自盛装带人迎出大门之外。

众人只等到午时才见一辆金顶金黄绣蟒版舆缓缓行来,而平南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略微有些瘦削的国字脸上双眉向上凌厉飞扬,两片薄唇紧抿带着似笑非笑的冷峻,整个人透着几分高傲和霸道。

大爷和五爷忙路旁侍立,早有人飞了府来去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着品服盛妆迎了出去,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东走,到一所院落,平南王和王妃方下了撵舆,只见侯府园内花灯灿烂,皆系纱绫丝绢扎成,精致溢彩。

平南王在朝中一向与沈致远政见不和,如今却见候府如此隆重的招待他,心内自是得意非常,平南王妃与老太太见了面彼此见过礼,亲热的拉着手到一旁述家常去了。

大爷身为候府嫡长子身位尊贵,负责接待平南王,沈致轩上前恭敬道:“王爷,一路舟楫劳顿,辛苦辛苦,小弟略备水酒为王爷洗尘。”

平南王沉声笑道:“不过就是王妃想家儿来了,本王少不得陪了她过来,何需这般隆重,何况你我之间原是骨肉亲戚,也用不着这么生分。”

沈致轩又跟他寒暄几句说了些场面上的话,五爷沈致奕走过来道:“筵宴齐备,请王爷游幸。”平南王复又迈开步子,同诸人步入静花园门前,眺目望去,处处铺陈精华,桩桩点缀奇美,平南王大加赞赏,又说:“是谁这般灵巧的心思,将这里布置的华美而不失婉约秀丽。”

沈致轩道:“王爷见笑了,如今二房弟媳重病在身,所以家事都托于二丫头和三丫头照管,这些东西都是她们精心布置的,不要在王爷面前贻笑大方才好。”

平南王心思一动,他听王妃提起过那沈府三丫头沈如意是何等的心思精灵,聪慧非凡,竟能在纸上作绣,何况王妃也说过那沈如意模样儿极标致,长极了她死去的娘,平南王虽不大来府里,亦曾在迎娶沈风华之时无意中见过南宫晚,那时他还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气质高华美貌无双的女子,如今要相看沈如意,他心内便存了极大的希望,心想着那沈如意定是个极美的女孩儿。

他本不是好色之人,只是曾经的那惊鸿一瞥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况且他年近半百,膝下清凉,为着戴家香火着想,也要再娶侍妾。

他笑了笑,语气也亲切了几分道:“伯晏这话太过自谦了,怎么贻笑大方,本王觉得甚好。”

“王爷喜欢就好!为着王爷要过来,听母亲说如意那孩子这几天可忙碌坏了。”王妃携了老太太的手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老太太忙笑道:“华儿的话不错,这会子如意忙的还没停下来,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人又聪明标致,端庄持重,我极喜爱她方命她和二丫头一起管了家。”

平南王听了心内又喜,颇有兴致道:“老太太还是这么的会调理人,经你调理的人都是好的。”

老太太笑道:“王爷过奖了。”

沈风华又笑道:“王爷可是真心实意赞叹的,我自小跟在母亲身边,也是母亲调理出来的,若母亲说王爷过奖了,岂非在说女儿不是个好的了?”

平南王和老太太听了哈哈一笑,老太太道:“华儿还是跟做姑娘时一样的性子,再没个改变,让王爷见笑了。”

沈风华道:“母亲也别尽说女儿了,都这会子了还不让她位姐妹几人一起来见了我,虽然上次在瑞亲王府见了一面,但时间仓促都未能和几位侄女好好说说家常话儿,回到王府之后女儿还时常在王爷面前感叹我这几位侄女都是真正儿的大家闺秀,还有景楠那孩子我更是好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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