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我和麻子上刑场(3)(1 / 2)
三麻子呢,被两个警察擒着,边往前面的卡车边走,边叮嘱道:“警察同志,我死了后,身躯可以埋了或烧了,丢荒滩上喂狗也行,但我这条假腿的材质还行,你们可以扯下来送给用的着的革命群众,还有郭德金那颗假眼珠,跟真的一样,别忘了他死后也的抠出来给别的群众……”
我靠,麻子这真是忘我精神呀,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突然想起了埋在连云港沙滩里的那一百斤黄金,那可是我们拿命换来的呀。
现在我们要死了,用不用告诉政府呢?
我犹豫了下,又一想,告诉个屁呀,政府要杀我了,老子还仇将恩报?姥姥!
遂昂着头,被押上了卡车,接着双臂后绑,并插上了一只三尺长的木牌。
我没看清我背上的牌子写的啥,但看见三麻子插的的那个牌子上写的是:流*犯胡大海!
而且在“胡大海”的名字上还打了一个赤红的叉子。也就是说是死刑的标识。
两排持枪的警察跑步过来也上了卡车,车厢两边站定,面朝外严阵以待。
我和三麻子咋站在车厢最前头,各被俩警察擒着。
两个看守把大铁门嘎吱吱拉开,外面就是一条街道。
“出发!”车下一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箍的军人大手一挥,车子就发动起来,隆隆地开出了大门。
这可是县城里的大街啊,虽然不繁华,可路人也不少。
大卡车一处来,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店铺里的,赶集上店走亲戚的,推车挑担骑驴的,男女老少纷纷停步闪让,伸头瞪眼地往车上看。
我只感觉脸皮冷一阵热一阵的,臊的汗珠子都滚下来了。
这特娘的,临死还要被游街示众,丢老祖呀。
我心里烦躁着,偷眼撇向三麻子,见他不但不嫌害臊,反而咧着嘴,频频朝路上众人点头致意。
你娘,难道你脸皮真比城墙厚,真不怕死?你可是曾说过要熬死仇敌黄福贵的,现在人家还没动静,你却先进了阎王殿,能对得起你这些年来的苦思冥想吗?
我心里奇怪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我要死了,冥冥之中,人群里会不会藏着小鹅、玲花或别个女人来最后送我一程?
我想到这儿,便转头向左右两边的人群望去。
人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俊,有洋气的,有土里吧唧的,他们个个脖子伸的像鸭,和我的目光匆匆掠过,但却始终没有发现我熟悉的身影。
唉,看来这辈子真没交下个朋友,连女人也都是虚情假意啊。
小鹅和玲花可以不知道,土匪婆子一枝梅可以恨我鄙视我,但赖子媳妇和顺子媳妇应该来看看我呀。
当初她们舒服的时候,“亲汉子”叫不迭,这特娘要死了,却都躲起来了,算啥玩意呀。
我心里愤愤着,冷笑着,又想起了“大花瓶”,当初,她是被我和三麻子从刑场上救下来的,今天会不会也有人救我呢?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圈,除了一枝梅那个土匪婆子手里有这个权利,其他阿猫阿狗的都不可能呀,也就是说,我今天死定了。
汽车一路向城外的河滩集市驶去。当然,速度并不快,跟驴车差不多,这是为了让群众看清我们犯罪分子的真面目,以警示后来人。
不知啥时,我们的车后又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我转头瞥了眼,见后面两辆车上竟也有人背上插着木牌。
我靠,原来还有同行呀,这特娘的黄泉路上不孤单了,哥几个可以有说有笑的去见阎王爷。
只是不知,三麻子死后会不会还是个瘸子,若依旧,那还少不了我背他或搀扶着他。
唉,麻子呀,麻子,你生时把我牵扯进来,死了还要麻烦我,啥玩意呀,肯定是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车子就慢慢出了城门,来到了西南角的河滩上。
远远望去,河滩上已扎起了会台,四周红旗猎猎,会场人头攒动,好一派人民战争呀。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壮之情,硬硬地道:“三爷,咱快上路了,你还有啥话要说?”
三麻子眯眼虚望着前面,面色凝重地道:“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小子,别害怕,到时听三爷给你唱段秦腔听听,也算是咱临别这世界的最后绝唱!”
“好!”我心里一酸,差点没哭喷出来。
载着我们的卡车在距离会场几百米的地方走不动了,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头,群情激奋,口号声震天,有人还大骂着往车上扔土坷垃。
我们完全陷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了。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想在人民公判大会上充好汉是多么的艰难。
我心虚了,也有些火窜,你娘,老子不就是日了个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地主婆子吗,按打土豪的政策道理来说,我是正义的呀,另一罪过就是怂恿烧人,可特么不烧死狗剩家的,我们村就遭殃了呀。
这么简单易懂的道理,领导干部们就是不听,非要置我于死地,还顺带着要遗臭万年,都啥狗屁玩意啊。
我心里暗骂着,被几个警察擒着下了车往前面的会台走去。
开道的十几个警察虽然拼力推搡警告民众不许对我们动手,但黑压压的人群还是跟大浪似的一波接一波的涌来,声嘶力竭地喊着:“打死他们,打死这几个狗东西……”
突然,我只觉头顶咚的一阵剧痛,忙抬眼看去,竟和一个熟悉的眼神碰了个对光。
二赖子?!
我靠,终于有人来相送了啊。
不过,瞬间我又明白过来,二赖子不是来送我的,而是来看热闹的,不,准确地说是来落井下石的。
因为他的双眼赤红,黑脸狰狞而又扭曲,还举着拳头冲我和三麻子大吼:“丧尽天亮,畜生不如,罪该万死……”
他可能因为太激动,找不到别的词,只能一句四个字的往外蹦,或者是想学文化人,继续谋求村长一职。
这老王八,老子真没对不……
不对,我不是曾经带着他媳妇去青岛住了段日子吗,还丢了他的儿子。他虽然不知道这事,可我心里虚呀,也就对他恨不起来了。
任凭他紧跟在警察身边边走边骂,我低着头一声不吭。
三麻子呢,本来以为他会对付他几句,可这时好像也怂了,不管二赖子咋骂,他都不还嘴。
麻子也是对他真心有愧呀,别的不说,单就这竞争村长的事,他就给二赖子下了不少套,而且步步连陷,最终导致他蹲了半个月的大牢。
唉,人啊,活着的时候为了点狗屁利益你争我斗,可谁会想两眼一闭,一切恩怨烟消云散呢。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我心里暗叹着,被警察架着继续在拥挤的人群中往前走。
“小子,挺起腰杆来!”浑噩中,忽听三麻子在身后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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