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霍殿几三炸营1(2 / 2)
凡是泥里的贝类,不论大小,尽收在筛中,选其大者自食,小的装麻袋浸水中,积攒的麻袋多了,尽数扛出,将绿豆般大小的螺,沿着自家地盘外围的水域泥滩密密的撒一圈,引得食螺的小海鸟接踵而至,密密的排成一条线,寻螺啄食,一旦有人靠近那条鸟线,群鸟必惊飞,老缺们在苇荡中一眼便知有生人犯境,这些小螺五天一撒就能起到很好的预警效果,有的小海鸟记忆力超群,尝到甜头后,今年在这条线吃,来年还在这条线,并且这种觅食地点还会教给小海鸟,至今我们当地管这些海鸟聚集的地方叫老缺线。
因此,鲁虾蟆一入海潮沟就被老缺们盯上了,老缺们在暗处,他在明处,所以浑然不觉。一开始,老缺们见他衣衫褴褛,是个穷小子,知道是个生肉,没油水,本不想绑他,但观察了三天,发现这是个人才。
老缺们盘踞海潮沟几百年,没人逮的着鵏,传说鵏这东西不能枪猎,它在一里地外能闻见火药味,这东西又不怕鹰隼,所以几百年来,老缺们食谱里没这一项,见鲁虾蟆独自一个在海边吃的满嘴流油,就动了心,将他绑了,强拉他入伙,鲁虾蟆见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敢怒不敢言,勉强入了伙。
鲁虾蟆那帮匪众,为首的叫齐胡子,据说和鲁虾蟆还很投缘。
干了一段时间,鲁虾蟆没有丁叫花音讯,也只能跟着一般老缺瞎混日子。
有这么一年,齐胡子出门打庄子,鬼使神差打到了我们家。当时我老爷爷持家,二爷爷还在读书,家里有一百八十大亩地,一大亩合今天三亩,每年粜了高粱、豆子能进几十块银元,也算是富裕之家。
收了秋,我老爷爷爱出门打毛,因为那时俗谓野兔就叫毛,土枪因此也叫毛枪,是火药枪,火药分灵药和炸药,砸铜皮装灵药引火,枪管里装炸药,再填铁砂。那时枪管不叫枪管,叫旋风炮,准星叫天星称,扳机叫捣使鬼儿,枪托叫座山,灵药引火口叫鬼开门儿。
打毛时,毛顺着旋风炮方向跑,叫直趟子,毛垂直于旋风炮方向跑叫浑趟子,有讲究叫,直趟子打尾,后手三分虚,浑趟子打头,前手七分实。这是老爷爷传下来的,他当年一杆毛枪弹无虚发,远近闻名。
若是瑞雪初霁,两条狗一只掩一只赶,将那白毛兔激起来,没有从我老爷爷枪底下跑了的。
但老爷爷性情耿介,势如烈火,坏就坏在好枪法上。闹老缺最厉害的时候,别人家每到夜晚,必宿于野外,在荒坟窝子里睡,老爷爷仗着艺高人胆大,每天在家中睡,日间见了邻居,每每嘲笑人家,你看我,又赚了一后晌便宜。
山东地界邪,说什么来什么,有天晚上齐胡子进了村。村里没人,就我老爷爷一家,老爷爷听见院子中动静,提毛枪站在门后,说道,你们进来我就打死你们。
老爷爷说的是庄户话,老缺们不傻,谁傻乎乎进屋?人家捅开窗户纸,一阵迷香就全解决了,绑走了我二爷爷,按照老缺传统,捅开窗户纸是要用枪的,可队伍中鲁虾蟆会配迷药,效果好还便宜。
绑走了二爷爷,我老爷爷开始找说票的人去说,那时专门有个行当叫说票,就是老缺和被绑架家庭的中间人,来回传话,讨价还价,居中调停。
我老爷爷找的说票的人叫宋金牛,宋金牛的老婆是个咸鱼嘴,过年的话放她嘴里也一股膻气味。齐胡子是个匪首,却不乏小性格,最烦唠叨。
当时齐胡子到宋金牛家里拿钱,宋金牛却把我家赎票的钱先给小舅子放了短贷,宋金牛老婆端着碗粥,喝的稀里糊噜,糊弄齐胡子说,你们急啥,还不让人家凑凑?钱早晚给你们。
齐胡子闻言,从腰里头掏出七音子(一种装七发子弹的老式手枪),一枪把宋金牛老婆打死了,脑浆撒了一地,然后扬长而去,宋金牛吓得拉了一裤,把钱连本带利还给了老爷爷,一辈子再没说过票。
可苦了老爷爷,跑断了腿再没找到说票的,因此二爷爷在老缺们破船上住了三个月,人情隔不住磨,天长日久,齐胡子见二爷爷能写会算,有心招他做个先生。
二爷爷当时是进步青年,不像后来那么落迫,一心想着去讲武堂读书,可我老爷爷怕他一进学校就当了兵,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就把他送到家乡红枪会的学校,每天念什么,红缨枪缨子红,东庄出了个王小龙。
二爷爷的学问比那里先生都大,因此有心离家闯荡,碍于伦理纲常,没敢走,齐胡子一说招他做先生,他考虑当时天下大乱,倒有心弃文从武,从匪道上谋个出身。就跟了齐胡子,做起了七音子八音子指着地主要金子的勾当。
后来齐胡子将一个地主公子哥坠了桅杆,坠桅杆就是撒票,将人绑在帆上,升到桅杆顶,然后解了绳子,任由人从顶上掉下来摔死,那地主家也是硬茬,倾家荡产要齐胡子命,买了三家老缺帮,来杀齐胡子,叫作三家打齐胡,我二爷爷瞅准机会,劝齐胡子投奔了霍殿几,霍殿几当时是国军一个旅长,也是土匪出身,吃着军晌,招兵买马,就是不抗日,俨然一个小军阀。
霍殿几和齐胡子一见如故,二爷爷和鲁虾蟆也分别任了职,若不出意外,二爷爷和鲁虾蟆也许能成中国历史上名将,谁成想当时有头奇虫过境,鲁虾蟆一时手痒,惹得霍殿几一炸南店集。
事情的起因,是霍殿几辖区内抓获了一个叫袁大海的江洋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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