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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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并不轻松,早起夜宿,冒雪而行,但谁也没抱怨。一直到过了叶城,再往南行了一日,天气才渐渐和暖,河道畅通。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众人改行水路。在源坊码头包了一艘船,径直驶往昭京。从源坊到京城行船顺利的话,只需要三日的工夫,比陆路快了数日,只是中间有一段险途常常出事,因此一般没有急事很少有人愿意坐船。

此次入京慕容璟和只带了清宴和越秦随身,牧野落梅仍带着她那两个女侍卫,眉林和尸鬼跟在其中便显得有些突兀。当时慕容璟和看到尸鬼时还有些意外,问了一句他去能做什么。清宴只是低眉不语,尸鬼只能自己抓着脑袋讷讷地说自己能赶尸,也懂解一些巫毒之术,于是慕容璟和便不再多说了。至于眉林,他倒是由头至尾都没看过一眼,仿佛她真与他无关似的。

虎翼十七骑并没跟随,他们已早一步离开了荆北,去向除了慕容璟和外无人能知。

因着急于赶路,骑马途中极少有人交谈,因此倒也相安无事。一上船后,眉林便整日待在舱房中极少出去,因此与慕容璟和及牧野落梅碰头的机会几乎没有。船上房间不少,除了牧野落梅的两个侍女以及越秦尸鬼两人共用一房外,其他四人都是一人一间。眉林和清宴自成亲以来,竟是一日也不曾同房过。但闲时清宴和越秦也会到她的房间坐坐,跟她说说话。

越秦对于眉林嫁给清宴的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因此一找到机会便问了出来。

眉林喜欢越秦,虽然无意瞒他,但这事也不知要怎么说,他显然是打算一直要跟着慕容璟和的,自然不能让他由此对那人心生不满。她想了想,蘸水写道:清宴很好。

越秦盯那字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浮起那日慕容璟和捏碎茶杯的情景,嘴里便不由自主地喃喃了出来:“可是……爷他很喜欢你啊。”

眉林僵住,微别开头。

窗外崖壁如削,雾霭浮动,猿啼如伤。

越秦怔怔地看着她的眉角,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难过,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见她已回过脸来,唇角噙笑。

他是主,我是奴。她说,然后在越秦不解的目光中又补充了句:此话以后休要再说。

越秦直到离开都还是晕晕乎乎的,他生性单纯,哪里能想到这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到看到在甲板上神态亲密赏景的慕容璟和跟牧野落梅两人,便似有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瞬间通透了。

大约是被俘虏过,又被当成猎物嬉耍过,他对牧野落梅始终无法生起好感。此时因着眉林的关系,心中更是讨厌得很,当下头脑一热,便磨蹭着走了过去。

慕容璟和倒真是喜欢他,见到他,便招手让他过去。

“秦子,你也来看看我们大炎的江山与你那南越相比如何?”

越秦先规规矩矩地向两人行了礼,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两岸险峰,恭敬地回道:“回爷,小的看这山这水都是一样的,分别不出来。”

“哦?”慕容璟和不由得露出兴味的神色,笑道,“既然是一样的,那又为何要分你南越我大炎,不如合为一家可好?”

闻言,牧野落梅心中一惊,看过去时却见他眼中满是戏谑,一时竟有些分不出他是在逗弄越秦还是真有此意了。如果眉林在此,必然不会有此疑惑。

越秦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抬手挠起了脑袋,好一会儿才拧着清秀的眉头有些苦恼地道:“合成一家当然好,不用打仗了。可是,谁来当皇帝呢?”

慕容璟和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不由得乐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行了,这事还轮不到你这小家伙来操心。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是想要干什么坏事?”

牧野落梅极少见到他对其他人如此宠纵,心中诧异,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越秦。见其虽然瘦小,但长得清秀俊俏,尤其是一双眼睛乌黑澄澈,极为灵动,一时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显然过去五年慕容璟和私生活之乱已给她心中落下了阴影。

越秦心思单纯,虽然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目光怪异,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处去。听到慕容璟和问,正中下怀,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回爷,小的刚在啊……眉……眉林姑娘那里说了一会儿话,正想回房,看爷和牧野将军在上面,就想过来看看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慕容璟和听到眉林两字心口不由得一跳,但很快就注意到越秦改了称呼,正在琢磨其中意图的时候,便听到牧野落梅道:“她已为人妇,就算嫁的只是一个太监,可也当不上姑娘二字了。”

听出那话语中的讥嘲,慕容璟和侧眸看过去时,正看到她唇角轻蔑地撇着,心中不由得一阵不舒服,脸色便沉了下来。

越秦更加恼怒,但是也知道得罪不起此人,当下完全不予理会,仍然看着慕容璟和,带着赌气意味地道:“爷,小的还是习惯叫眉、眉林姑娘,眉林姑娘,眉林姑娘……”

慕容璟和被他那孩子气的行为逗得“扑哧”笑出声,一腔郁气化为乌有,在看到牧野落梅气得铁青的脸时才觉得有些失态,忙干咳一声,假装转身去看山色。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她……”在说出这个字时,他原来还有些轻松的情绪一下子沉落下来,淡淡道,“她必然不会介意。”事实上,他倒是很喜欢这个称呼。

得到慕容璟和的允许,越秦不由得意起来,示威似的瞥了眼牧野落梅,只差没手舞足蹈了。牧野落梅又不能真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撇下两人回了舱。

慕容璟和没有回头,似乎已沉醉在景色当中,忘了周遭的一切。

越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想到眉林之前侧身看着窗外时的神色,隐然觉得两人身上流露出的感觉有些相似,让他心中酸酸涩涩的很不好受。

越往南行,雪倒是不下了,雨却多起来,到了下午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直到傍晚也没停。

三餐原本都是各自在房间里解决的,清宴伺候慕容璟和吃罢,回到房间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推门,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火锅子,还有几盘常见的配菜。

“总管大哥终于回来了!”越秦的欢呼声最先响起,然后是一张小脸凑过来,一把拽住他便往桌边拉,“快快,肚子都快饿扁了。”说话的同时头也不回地一脚将门踹上。

眉林正在笑吟吟地为大家分碗筷,尸鬼原本是在拿着碗添饭的,见到他,手上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停了下来,神色忐忑局促,似乎害怕被他责备不该没经同意便进入他的房间。

清宴从来没想过回房时会有人等自己,以往总是一室冷清,他似乎也习惯了,如今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似乎有暖意在发酵。

见到他神情不对,尸鬼不由得慌了手脚,放下碗想上前,却又不敢。

“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可怜得很。”越秦正为能跟大伙儿一起吃饭而兴奋着,也没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神色,快嘴解释。原本他是有些怕清宴这个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还总喜欢拿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人的总管。但是因为他和眉林的关系,便不由得多了几分亲热,“我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总管大哥你可别生气,这是我出的主意,鬼大哥也是我拉来的。”原来越秦开始只是端着饭去找眉林一起吃,眉林便想到清宴回房时饭菜怕已冷了,便想到不如几个人一起吃火锅,于是越秦连着尸鬼也拽了来。

清宴将脸上的严肃敛去,露出淡淡的笑,道:“如此甚好,我倒是多年不曾与人一起吃饭了。”说着,在挨着眉林那边坐下,从她手中接过筷子,主动往锅里夹了几片豆腐。

尸鬼见状,也放松下来。添了饭,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

清宴接过,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不是我的下属,不需如此。”

“是啊,鬼大哥,你要这样拘束,这饭吃起来可就不香了。”越秦笑嘻嘻地在一边起哄打趣。

尸鬼被说得脸红耳赤,喏喏了几句,倒也真不再像开始那般战战兢兢。倒是眉林眼尖,瞅到清宴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心中不由得微笑。她是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会凑一块儿的,但若都是真心,倒也没什么不好。

越秦是个孤儿。尸鬼送信到王府之后,清宴曾派人到他家去查访,得到的是他父母双亡老婆早已改嫁的消息。算起来,在场四个都算是孤苦伶仃之人,虽然来历身份各有不同,如今聚在一起,也无格格不入的感觉。

眉林无法说话,清宴早已养成食不语的习惯,尸鬼木讷沉默,因此就只听到越秦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倒也算是热闹。

正吃到酣畅之时,门突然被叩响,下一刻,已被推了开来。

“清宴……”慕容璟和的喊声同时响起,却在看清门内情景时又戛然而止。

那时眉林正在给清宴夹鱼片,越秦则在往拘谨的尸鬼碗里猛堆肉菜,尸鬼则忙不迭地想避又不敢避,见到慕容璟和出现,几人都有些僵愣。

清宴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放下碗筷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眉林。

“爷。”他有些疑惑,这是他的吃饭时间,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能让王爷急到亲自来找。但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没有丝毫迟疑地准备往外走去。

然而,慕容璟和却步了进来。

“你吃完再说。”他说,自己则走到清宴的床边坐下。屋内已经没有多余的椅子,除了床也无处可坐了。

其他三人这时才缓过神,都赶紧站了起来。

慕容璟和示意他们继续,不必管他。但清宴哪能真不管,当下给他去沏了壶热茶,这才回到桌边。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四人哪里还能像开始那样随意,气氛不由变得有些僵凝,连喜欢说个不停的越秦都沉默了下来,除了不时给更加局促的尸鬼夹菜外,便是闷头快吃了。

眉林恰好背对着床,感受更为明显,整个人就仿佛被烈火炙烤着一样,坐不能安,食难下咽。

过了一会儿,清宴绷不住了,放下碗筷,在眉林等疑惑的目光中看向一边慢条斯理饮着茶,一边用目光荼毒着他们的男人。

“我吃完了,你们吃完就回去休息,不用收拾。”他对眉林柔声道,眸中尽是安抚之意,语罢站起身道,“爷,我们出去说吧。”

“无妨,就在此地说也是一样。”慕容璟和却稳坐如山,没有挪动的打算,眼中隐隐泛起戾色。

清宴明白方才的举动惹这位爷不快了,但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是故意的。看了一眼垂着眼自王爷进来便再没展露过笑容的眉林,心中叹气,却无可奈何。只能走过去,顺便替她挡住慕容璟和若有似无投过去的目光。

慕容璟和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讽笑,他自然看出了清宴的意图,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自明日起都到大厅去吃,不许再窝在这小小的舱房中,免得说本王薄待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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