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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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春去夏来,转眼已是仲夏六月。小书生老实本分地在缥缈阁做杂役,忍受着一主一仆的奴役使唤,心中满腹的委屈也不敢反抗,只能趁着夜深无人之际,在缥缈阁外的柳树上挖一个洞倾诉。

功名于他是无望了,用白姬的话来说,“轩之,你此生没有富贵之命,如果强求,只怕还会有灾厄。还是本分一生,倒能安然终老。”

因为父亲的遭遇,小书生对功名本来也看得颇淡,也就不再想去参加科试了。不过,他还是常常捧着书本看,缥缈阁中有不少珍贵的古卷,他就做了蠹虫。偶尔,他也会吟两首或壮志未酬,或伤春悲秋的酸诗,惹来离奴的白眼和嘲笑。

从春天到夏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仲春时节,韦德玄客气地请小书生去韦府,吞吞吐吐绕了半天,又洒了几滴老泪,小书生才明白韦家是要他解除与韦非烟的婚约。因为韦家小姐已经另许别家了,而且婚期在即。

小书生虽然伤心,但还是同意了。

韦德玄抹着老泪信誓旦旦,“元世侄,婚约虽然解除了,但是韦家与元家世谊永在!”

韦德玄又送了小书生许多金银,“这些许银两,聊作世侄客旅长安之资费。”

小书生客气而委婉地拒绝了。

暖春四月,花满长安城时,韦家小姐出阁,嫁给了骠骑大将军武恒爻。小书生幽居缥缈阁,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夏木阴阴,火伞当空,一声声蝉鸣从缥缈阁外的柳树上传来,更显夏日午后的寂静与燥热。离奴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对最爱偷嘴吃的香鱼干也没有了胃口。

元曜拿着鸡毛掸子给一只一人高的曲颈彩釉瓶弹灰。彩釉瓶上绘的是十里碧荷的景致,元曜靠近花瓶时,似乎能够嗅到清芬怡人的荷香,感到一股带着氤氲水汽的夏风扑面而来,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小书生酸劲上来,摇头晃脑地吟了一首诗:“千里碧荷翡翠冷,红莲凋尽白莲生。十顷烟湖晴川美,一脉水香净心灯。”

离奴听到了,骂道:“书呆子,你不好好干活,又偷懒吟诗!啧啧,什么破诗,酸死了!”

小书生一边挥舞着鸡毛掸子,一边辩解:“小生一边弹灰一边吟诗,哪有偷懒?小生的诗里一脉水荷之香,怎么会有酸味呢?”

离奴不耐烦,“少啰嗦,爷说你偷懒,你就是偷懒爷说你的诗一股酸味,你的诗就是一股酸味!”

离奴在白姬和客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恭顺乖巧的奴才样,可是在小书生面前,他扬眉吐气,翻身成了“爷”。小书生不敢忤逆“离奴大爷”,只好忍气闭了嘴,乖乖弹灰。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缥缈阁外传来。

元曜回头望去,一只五色华羽,眼纹如火焰的鸟儿飞进了缥缈阁,它的脖颈上系着一枚小铃铛。

彩鸟在大厅中盘旋了一圈,迳自飞去了里间。

元曜担心彩鸟带倒了玉器和古玩,拿着鸡毛掸子想去撵,被离奴一把拦住,“回来,你打它做什么?那是给主人送信的。”

“给白姬送信的?飞鸟传书么?这是什么鸟?小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

“这是朱盘鸟,是毕大公子的宠鸟,肯定又是陶五公子闯祸了。”

“毕大公子?陶五公子?他们是什么人?”小书生好奇地问道。

“毕大公子,陶五公子都是主人的侄子,主人有九个侄子呢。每隔十年,九位公子会从东海运送各种宝物来缥缈阁。可是,陶五公子一上岸,就爱闯祸。”

离奴话未说完,白姬揉着额头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脸郁色。朱盘鸟停在她的肩头,低首以喙梳理着五色华羽。

“轩之,出了一些事情,我和离奴必须去洛阳几天。你独自留在缥缈阁,没有问题吧?”

小书生心中不安,他不敢独自呆在诡秘的缥缈阁,道:“不如,小生也同你们一起去吧。”

离奴撇嘴,恐吓小书生,“你去了,会被洛阳的妖鬼吃得骨头都不剩!”

小书生打了一个寒战。

白姬道:“轩之,你还是留在缥缈阁吧。”

小书生只好道:“那……好吧。”

白姬和离奴当天傍晚就离开了,留下小书生看守缥缈阁。

这一天,天气炎热,小书生懒洋洋地学离奴趴柜台。

一阵脚步声响起,有客上门。

小书生蓦地抬起头,一扫疲懒之色,热情地笑道,“客人想要些什么?”

走进缥缈阁的华服公子吓了一跳,洒金折扇一开,半遮笑脸,“轩之,看来,你已经很适应现在的生活了。我还以为你失了姻缘,又失了自由之身,一定会意志消沉,萎靡不振。”

来者,正是将小书生卖进缥缈阁的韦彦。

元曜道:“原来是丹阳,好久不见了。”

韦彦又来猎新宝,可惜元曜并不了解韦彦的诡异喜好,推荐了几样,韦彦都不满意。得知白姬出了远门,韦彦说什么也要拉小书生回韦府去喝酒叙旧。小书生推却不过他的热情,被他硬拉上了马车。

韦府,燃犀楼。

韦彦和元曜从下午喝到傍晚,相谈甚是投机。

从韦彦口中得知韦非烟嫁的人是武恒爻时,元曜没来由地觉得不妥,继而心中发悚。他还记得,春天时,红衣白骨的意娘从缥缈阁中买去了返魂香。百鬼夜行之夜,他和白姬在丰安坊的武家别院中,看见武恒爻与意娘缠绵恩爱。武恒爻决意与意娘以返魂香再续前缘,长相厮守,他又怎么会突然娶了韦非烟?

小书生试探着问道:“非烟小姐,不,武夫人现在过得可好?”

韦彦一抖折扇,有些不满:“琴瑟和谐,恩爱美满。现在,长安城里都传成了佳话,说武氏夫妇情深到同行同止,形影不离呢。本来,我还准备看非烟那丫头的笑话,但她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路上遇见美男子,都遮了车帘,退避三舍。五月中,二娘生了重病,她回娘家来探望。真是奇怪,她竟变成了一个贤淑雅静,气韵高华的贵妇人,我几乎都快不认识了,实在不像是那个刁蛮古怪的丫头。”

元曜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姬给意娘返魂香时的话语,“一柱秘香幽冥去,五方童子引魂归。既然返魂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将它给你。从你进入那具躯体开始,三枚返魂香,每七日薰一枚,二十一日后,你就能在那具躯体中返魂重生。”

返魂香,意娘,非烟小姐……难道,意娘利用返魂香,寄魂在了非烟小姐身上?如果真是这样,那非烟小姐的魂魄去了哪里?难道,香消玉殒了?!

元曜不敢再想下去。虽然韦家贪图权势,践诺悔婚,但他并不怪他们,对曾经给他告诫的韦非烟,他也没有恶感,他希望她能够幸福。

眼看天色擦黑了,元曜告辞离去。韦彦执意留他住一晚再走,元曜推却不过韦彦的盛情,也担心走到半路就宵禁了,惹来麻烦,就留下了。想起当初驮他来长安的老灰兔的凄凉下场,他并不担心有谁会夜盗空无一人的缥缈阁。即使真有盗贼闯入缥缈阁盗宝,按照白姬的说法,那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这一夜,元曜住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房中。子夜时分,他睡得迷迷糊糊,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因为夏日炎热,元曜睡前并没有锁死窗户,他以为是夜风吹开了窗,也没有在意,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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