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1 / 2)
自凶案发生后陈延敖的尸体便一直留在殡仪馆,现在凶手正法了,案子也算了结了,剩下的便是一些手续和流程上的事,其中第一桩便是要让死者入土为安。
陈延敖十几岁就孤身来了甬州,这些年也几乎没再回去过,老家那边早就已经没什么人,警方便把电话打到了陈遇手机上。
李天赐行刑第二天,上午,天色阴霾,陈遇和黄玉苓去了警方指定的殡仪馆,没有任何仪式或者追悼会,尸体领出来后直接在火葬场就火化了,一小时后工作人员抱着一只盒子出来。
“家属吧?人没了,都在这,先入土为安吧。”
陈遇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那只骨灰盒,旁边黄玉苓看了看,背过身去,没吭声。
两人在车里坐了很久,司机开车,但也知道大抵是什么事,所以这会儿司机不在车上,车上只剩黄玉苓和陈遇两个人。
黄玉苓从他手里接过盒子,四四方方的一只,上面简陋地雕了一些花纹。
“他说他从最初接近我开始就已经处心积虑,那时候他才只有19岁,然后在我面前演了三十年戏,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可最后呢?最后也不过就落了这么一只小盒子。”
人生大梦几十载,风光也好落魄也罢,最终大家的去处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一捧黄土一架白骨。
黄玉苓这阵子受了一些事的刺激,整个人似乎变了很多。
她用手摸着盒子上的纹理,纹理很粗糙,因为是直接在殡仪馆买的骨灰盒,并不是出自名匠之手,也并非什么珍贵材料。
陈遇不说话,他在这件事情里面的立场有些尴尬,但情绪不受控制,很多心情他只能摆心里。
黄玉苓抱着那只骨灰盒在车里坐了很久,眼圈有点红,但并没有哭,应该是被火葬场上空的烟熏红的,差不多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走吧,去给他找一块好点的墓地,毕竟…他是你父亲。”
没有追悼会,没有葬礼和任何仪式,陈遇找人在郊外的山上买了快朝南的墓地,位置挺不错,也算没有亏待,随后又找人刻了一块碑。
“先父陈延敖大人之墓”,旁边落款:子陈遇拜膜“。
从头到尾一直表现很冷静的黄玉苓在看到碑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是她作的孽啊,当年贪图一时享乐有了陈遇,又因为性格里的侥幸和懦弱酿成这种结局。
她对不起陈家,对不起陈立发,更对不起陈遇,因为自己早年犯下的错误,陈遇必将成为牺牲品,往后半生都必须顶着一个私生子的骂名,可是他何其无辜?又何其无奈?
墓碑落成之后陈延敖算是入土为安了,黄玉苓红着眼睛在旁边看着陈遇跪下去磕了一个头。
一父一子,两人在一起呆了三十年,一直以叔侄相称,临到最后才得知两人的关系,但是造化弄人,短短几天陈延敖就走了,如今陈遇为他立了一块碑,天人永隔。
山里天气阴阴沉沉的,黄玉苓抹干眼泪走过去。
“你是不是心里在怨我?”
怨她当年不该贪图一时享乐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怨她这么多年受陈延敖蛊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更怨她当年不清不楚地把自己生下来,所有错都是黄玉苓一手造成的,如今却要陈遇用下半生的时间来背负一个“私生子”的骂名,往后他该怎么面对别人,又怎么面对自己?
“阿遇,其实我……”
黄玉苓过去轻轻扶了下陈遇的肩膀,试图解释,可是该从何说起?大错已经铸成,陈延敖也已经死了,该说的该做的好像都随一捧黄土埋葬,更何况还有任何意义吗?说了解释了又怎样,还能挽回什么,或者改变什么?
“你如果不想走可以在这继续站一会儿,我先下山。”
陈遇绕开黄玉苓转身,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离开了墓园。
陈遇下山后又去了一趟警局,把陈延敖生前的遗物领了回来。
办案民警交了一只透明的塑封袋,袋子里装了一身带血的衣服,一张通往洛杉矶的过期机票,还有一部手机,另外又提了一只小号拉杆箱,里面装了陈延敖逃亡美国时带的行李。
“家属能领回去的东西都在这了,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麻烦在这张单子上签个字。”办案民警递给陈遇一只笔,陈遇简单看了看。
单子上列了所有从凶案现场带回来的东西,只是上面几项已经作为证物被封入证物室。
民警见陈遇迟迟不签字,以为有异议,于是开口:“当时从现场拿回来的不止这些,只是有一部分家属不能带走,我给你简单解释一下吧。”民警拿笔在单子上指了指,“护照经过核查确定登记的是虚假信息,所以不能让家属拿走,现场发现的大量现金因为牵扯到另一桩包庇案,虽然嫌疑人已经认罪,但案子还没最终判下来,所以这笔现金暂时由我们局里保管,等调查清楚之后再作决定。”
民警的态度还算亲善,只是陈遇怔怔看了单子一眼,没言语,拿过笔在上面签了字。
陈遇拎着袋子和行李箱回了宅子,黄玉苓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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