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势已去(1 / 2)
陌陌秋阳高照,金黄色的叶儿打着卷儿翻飞,像是长了翅膀的小蝴蝶一样,空气中传来沁甜袭人的茶香,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琴音飘入耳朵。
那琴音叠缓交错,似续还断,似是一双充满力量的神医妙手,令人闻之悦然,渐渐忘却心中伤痛。
月谣歪着身子坐在榻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这样像没骨头一样躺着,似十分疲惫,眉宇之间总是微微皱着。清和站在一旁奉茶,观察月谣的神情,虽算不上展眉,但已十分放松。
一曲结束,偌大的庭院一下子寂静了,只远处一阵又一阵的秋风扫着金黄色的叶子,发出轻缓柔和的声音。
琴挑垂目,双手交叠在膝上,一语不发。
清和添上新茶,送到月谣手边,见她微微张开眼睛,审视着琴挑。
“你叫什么名字?”
琴挑站起来,行了一礼,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深谷幽静处古刹的钟声,“回大人,民女名唤琴挑。”
清和道:“大人,婢子先前曾遇到过她,也算受到过她的恩惠。琴挑姑娘琴艺一绝,只要是听过她的琴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如今她无处可去,婢子想着……不如就在府里留下来,若是大人想听琴了,随时召过来抚上一曲?”
月谣没有回答她,继续盯着琴挑,又问:“你如何和清和相识的?”
琴挑垂着头,安静且柔顺地说:“二十年前,曾在太华城与清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清和姑娘尚且年幼,无处可去,民女便给予一些散碎银子……时隔多年,且当时只是举手之劳,民女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清和姑娘忠厚,还记得民女,深觉受宠若惊。”
月谣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她的身世和过去,琴挑一一答了。
这些她都和清和商量过了,她们的过去和师门都是不便透露给月谣的,便只能事先编好故事,蒙混过去。
“清和说和你相遇是缀霞楼,你在那里卖艺,想必听过我不少传言,你可愿意跟在我这个乱臣贼子身后,做一个小小的琴女?”
清和脸色猛地一变,抬头看向琴挑。
这个问题若是答不好,别说是留下来,琴挑的性命都危险了。
琴挑闻言却是微微抬了抬头,还是那副温柔沉静的神情,轻轻柔柔地说:“民女在缀霞楼,确实听到大人不少传言。却并非是什么乱臣贼子,百姓皆称颂大人是上古大神祝融的后人,是战神九天玄女转世,可匡扶天下于危机之中。您当初足踏八首真龙沉浮云端,百姓皆有目共睹,是明主抑或乱臣,天下人心知肚明。若有人以此攻讦大人,想必是那心胸狭隘之人,看不惯大人身为女子却有匡扶天下的能力所蓄意中伤的罢了。”
月谣慢慢地坐直了,单手支着头,直直盯着琴挑。
清和有些紧张,心跳咚咚的,像是敲鼓一样。半晌,她才听月谣道:“行了,继续弹琴吧。”
这便是同意她留下来了,清和松了一口气。
月谣很喜欢琴挑的琴,每日都会叫她抚上一个时辰,常常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她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她无法忘记息微、更无法忘记文薇,人前有多威风,人后就有多颓望。然而琴挑的琴声就像母亲温柔的吟唱,又像能安魂的乐曲,可以将她载入梦的小船中,了无心事地安眠。
琴挑抬头看了一眼清和,虽同在一府,但清和很少来找她,也只有每次她抚琴的时候,因清和伺候在月谣身边的缘故,两姐妹才能见上一次。
清和给月谣轻轻盖上被子,明黄的烛光下,月谣的脸庞不再似寒风刀刻,多了几分柔和亲善。清和跟了她十几年,看着她一路走来,大家都说她是心狠手毒,可她最清楚她骨子里一直是那个情炽义深的姑娘。
她深深地凝视着月谣。
琴挑一抬眼,便看到她坐在塌边凝视月谣的模样,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她曾叫那样的眼神注视了十几年,也因这样的眼神失去了她。
心中一紧,指尖便弹错了一个音。
调子高高扬起,吵醒了月谣。她坐了起来,瞧见外边天黑了,便叫清和伺候自己歇息。
琴挑抱起琴无声出门,却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守在揽月轩外
面。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清和从月谣的房间里走出来,提着灯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清和。”
清和脚步一顿,“你怎么没走?”
她拉着清和走,在无人的池子边停下,压低嗓子问,“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风儿吹得小灯笼来回摇晃,火光忽明忽灭。清和微微沉下脸,淡淡地说了一句很好,便偏过头去,不欲再开口的模样。琴挑望着她的侧颜,神情略有落寞。
十多年没见了,她和记忆中的模样不大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紧紧跟着自己,一颦一笑之间只看得到自己的小姑娘了。
“你……你和大人,你对她……”她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以启齿。清和忽地勾唇一笑,回过头来看她,“师姐不喜欢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喜欢别人吗?”
琴挑接触到她的视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向来从容自若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么多年……你,你改不过来吗?这世上这么多好男儿……”
清和移开视线,落在满湖风吹皱的涟漪上,忽明忽暗的灯笼摇晃得厉害,照不明前面的路,也照不亮后面的路。
“师姐……我没病。”
风中送来她的声音,像是初冬趁夜飘落的雪儿,轻飘飘的,又冷冰冰的。琴挑心中一刺,张口想说话,可清和已经走了,小小的灯笼火光明灭,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天渐渐地冷了,已是入冬季节,华胥晟自从上一次病后,就发现自己“好”不了了,即便他觉得身体大好了,可国医都说他身体未愈,要他多多休息。如此一来,所有的奏折全部被送到了月谣手里,那支只由天子来握的朱笔,堂而皇之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为了让他好好地养“病”,月谣将他迁往贤德殿,空出来的清思殿便成了她常呆的地方,若是有时候批奏折晚了,便会宿在此处,俨然已以天子身份自居。
华胥晟心中气恨,却半点没有办法,身边除了方小壶,几乎无人可使唤。朝中大臣在上次被她当场杀了两个后,谁还敢说不,如今这个天下,当真是她一人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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