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下套(2 / 2)
院子里陡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小姑娘悲愤之余扑上去抢过离自己最近的卫兵手里的剑,高高举起来就朝师清流冲过去,“我要杀了你——!”然而没等她靠近师清流,护在师清流前面的爪牙已经一棍子当头砸下来,正中脑门,力道大得连棍子都断了。
咣铛一声,小姑娘手里的剑无声地坠落在地,她就像一个失去木偶一样,訇然倒在地上,脑门上的血不断地留下来,一下子就洇湿了地面。血水映着她仍旧睁大的双眼,哀怨地反射着阳光,像是女鬼的诅咒。
这一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就连师清流都惊骇了,不等他做出反应,只听月谣厉声道,“拿下!”
她原本还云淡风轻好似看戏般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勃然发怒,像是晴空万里一夕风云变幻,黑压压的浓云可怕地压下来。
所有人连反抗都来不及,全都被械了棍子按在地上。
月谣下了马,走向小姑娘,在她身边慢慢地蹲下来,十分痛心地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我会给你报仇的,好生走吧。”
师清流看着她站起来朝自己走来,像是一只离了水的草鱼一样在卫兵手里扑腾,“你……你想干什么!我说过了!我父亲是师忝,你敢动我试试!?”
月谣在他面前站定,一脚踩在他的肩上,一分分地往地上用力碾去,伴随着师清流的哀嚎声,她不疾不徐地说,“我也说过了,大司马的子侄是不会做出这种强抢民女、杀害平民的事来的!”她伸出手,棠摩云立刻将剑交到她手里。
“这里虽然是贫民区,可也是陛下交给我、专门负责防卫的地方,你在这里杀了人,就要接受制裁。”剑尖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动,发出尖锐的声音,师清流看着离自己脑袋不足一寸的剑尖,这下真的是知道怕了,唇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我……我不是故意的!”也许是要死了,脑子回光返照地聪明起来,他陡然反应过来,挣扎更厉害了,“你……你是故意的!你要报复我父亲!”
月谣冷笑着没有说话,慢慢地绕道他的侧后方,剑尖划着地面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师清流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一
股剧痛从后背当胸穿过,直接没入地面,他张着口,错愕地想要回头,却抬了抬脖子,猛地摔回了地面,像一只死鱼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月谣穿心一剑利落地了结了他的性命,猛一用力便将剑拔出,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师清流带来的那些人身上,片刻,道:“带走。”又说,“别在这里杀人。这里死的人够多了,当心吓着邻里。”
棠摩云无声领命,命人将这个院子打扫干净。他压低了声音又问:“大人,师清流的尸体……?”
“喂环环。”
卫兵们很快将宅子收拾好,一行人快速地撤离,干净利落地好似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头到尾姬桓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脸色沉得可怕,便是当初在逍遥宫听到了月谣那番诛心之论的时候,也不及眼下的可怕。
月谣这番出手狠毒又利落,除掉了师清流还给自己博得了美名,可那个年幼的小姑娘,还有那年迈的老婆婆又何其无辜?她们不该成为她通往权力路上的垫脚石。
他这才猛然惊醒,她早就不是那个被欺负了就只会傻乎乎砍回去的小姑娘了,她也会使毒计,像一条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一样,用最有效也最狠毒的法子整治自己的敌人。藏书阁那三年的教学,到底还是没能将她拉入正道……
他忽然觉得冷。
天色不早了,玄武大街两旁几乎没有行人了,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冷风裹着落叶卷起,迎着面簌簌地吹来。
月谣冷不丁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挑开他绷住的理智,“你以为那个小姑娘的死,是我一手安排?”她一声冷笑,“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姬桓停住脚步,深深地看着她,带了几分探究和怀疑。
那样的眼神月谣见过,在被冤枉杀了韩萱的时候,他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很脏的东西。
连日来被甜蜜冲昏了的理智终于慢慢回笼了。
他毕竟是姬桓啊,那样一个像玉一般正直明达的人,怎么会和满手血腥的自己在一起呢?便是一时被愧疚之情惑住了,心甘情愿地想要补偿自己又如何?在看到了善于使用这些阴毒手段的自己,该后悔了吧?
心像是被大火烧过,千里焦土、寸草不生。
她意外自己竟可以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话:“你大概不太了解我,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也不必因为我曾经救过你,一时愧疚想补偿我就和我在一起,你该看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我也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
她很少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话,将自己置于一个很低的位置,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痛快,违心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盯着姬桓,虽语调温和,然而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阴寒狠戾,因夜色降临,所以不是很明显。但那一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浑身的血液都在爆燃,大有姬桓要是真的说出要走的话,就要暴起将人一刀砍死的冲动。
然而姬桓只是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就在她的理智快要崩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夜色中他的语气极是冷静,透着一股秋水白露般的清冷,“回去吧。”
他抓住她的手,稍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手背,一刹那像是一股清凉的流水注入她的体内,抚平了快要炸裂的焦躁。她一愣,脑子好像不够用了,还未想明白,整个人便踉跄着被他拽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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