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伍◇烟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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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闵庭柯回话,书房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在闵庭柯的印象中,三哥闵庭析一直是副仪表堂堂的富家公子哥模样,偏又没有执绔子弟的流气,严肃内敛,做什么事都异常较真。没想到只隔了四年光景,他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人至中年,身材已微微发福,鬓边竟然有了几丝白发,原本漆黑的双眸也黯淡无光,显得格外苍老无力。

闵庭析突然见到他,虽愣了一下,却不惊慌,笑着问道,“睡醒了?是不是我们吵到了你?吃过早饭了没有?”口气倒是和从前一样,温柔低沉,透着几分关爱。

闵庭柯是闵家的老小,年纪和他们这些长兄长姐差着一大截,虽说是姐弟,但自小到大都是被当成儿子照顾的。

闵庭柯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壶,温柔地说道,“你去做事吧。”等小丫头走远了,他才闲庭信步地走进书房,把茶壶放在书桌的一角,恭顺地答道,“突然换了床,我有些不大习惯,折腾到后半夜时才睡下。许是昨晚被大姐强塞着吃了不少,现在倒不怎么饿。三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昨天电话里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哪有那么快?如今只要涉及到洋人的事儿,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没这些时日根本拿不下来,他们难缠着呢,什么事都要追在你屁股后面要个说法才行。”闵庭析打量了弟弟几眼,见他褪去青涩,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带着文人才有的淡定自若,宛如一颗精心打磨的宝石,璀璨夺目。他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四年不见,庭柯长高了不少,身子也健壮了。可见这男人到了年纪,还是要出去历练一番才行。”

一旁本来脸色不安的闵素筠听了,忙笑着插嘴,“历练了四年,也该够了。如今心已野了,再练下去,怕是飞得更高看得更远,更舍不得回来了。”她看了闵庭析几眼,故作感兴趣地问道,“老三,法租界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儿?”

闵庭析大概能猜到她此刻的想法,虽然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小心,但望着闵庭柯那张仿佛不染尘世黑暗的单纯面孔,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学生们又罢课了。听说前些日子法国领事馆的职员酒后驾车撞死了一名女学生,事后管也没管地跑了。如今既被查出来,岂有不乱之理?那些学生们各个都像是打了鸡血,平日里没事还要寻些事来闹一闹,更何况有把柄证据捏在手里呢?堵在领事馆大门口抗议闹事不说,还打砸了不少东西。警察厅赶过去抓了几个领头的,如今都关在监狱里。一边是法领事馆要求警察厅奉职严办,一边是学生集体抗议,要求警察厅立刻放人。警察厅长没了主意,报到上边。上头要我们拿个章程出来,看看如何解决,既要让法领事馆满意,又能安抚学生的情绪。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非常棘手,一个办不好,就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大家也都头疼呢。”

闵素筠叹了口气,“我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可怜死去学生的那家人。这么艰难的世道,养活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就这么死了,能不心疼吗?”

闵庭柯却好奇另一件事儿,“我昨天翻看了报纸,既闹得这样大,怎么一个新闻也不见?”

闵庭析苦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能报道出去?上头早就暗地里下了文件,要求各大报社都装聋作哑,不许生事。报社的社长也只好装作不知,写些能见人的东西见报。”

闵庭柯对这种行为相当不齿,闻言冷笑道,“可见如今的政府已经腐败到了什么程度,新闻都失了公正,只做歌功颂德之用,以后还有什么希望?”

闵庭析道,“如今就是这样的世道,谁有什么法子?人人都是这样活的,你也犯不着生气。何况这种局面,单靠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扭转不了的。你既无力改变,只能顺应潮流。”

闵素筠适时插嘴道,“一大早的,快别说这些让人烦心的事儿。”她厌恶地撇了撇嘴,握着闵庭柯的手关心道,“我见张嬷给你包了馄饨,是用昨晚熬出来的骨头汤煮的,怎么不去吃几个?”

“你昨晚喂猪一般塞了我那许多东西,只怕现在还没消化干净呢?”闵庭柯微微一笑,想到刚才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问道,“我刚才听了几句话,也不完整,到好像把我叫回来,是有事要做的?”

闵素筠脸色一变,极度不安地看向闵庭析。

闵庭析走到书桌前,倒了杯茶捏在手里,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闵素筠已经抢着道,“能为什么?哥哥姐姐们想你了,你就不能回来一次?难道真这么金贵,我们也请不动你?”

闵庭柯不答话,明亮的双眸越过闵素筠的身子,直直地落到闵庭析身上。

闵庭析面无表情地走到前面来,“你既然听到了,我也不瞒你,正好趁机把话和你说明白。”

“老三!”闵素筠一声尖叫,“我不许你说,你给我闭嘴!”

一个一脸不解,一个一脸紧张。

闵庭析十分无奈,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大姐。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能护他到什么时候?”

“能护到什么时候,就护到什么时候。”闵素筠一咬牙,坚定地开口,“母亲离世时,特意拉着我的手再三交代,要我务必照管好庭柯。我在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她才了无牵挂的闭上了眼。如今你想让我食言不成?便是我能答应,母亲也不答应。”

闵庭析听她提起母亲,倒好像这件事是他错了,母亲九泉之下不安生也由他而起一般。他眉头一皱,一团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大姐一脸决绝的模样,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只干干地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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