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客(两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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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到河北的消息传来时,正好是寒衣节。

所谓寒衣节,又称“祭祖节”,是给先亡之人送寒衣的日子。

母亲一早起来便领着郭圣通姐弟祭奠过了父亲,稍晚些还要去真定王宫中祭奠外祖。

左右这一整天都念不成书了,郭况便当窗画起廊下的秋海棠来。

轩窗半开着,秋风吹进拂动窗前帷幔,带起一地涟漪。

风中裹着沁人心脾的桂花幽香,郭圣通不觉深吸了口气。

一直全神贯注作画的郭况忽地说道:“若这香能借给海棠花一些便好了……”

郭圣通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摇头道:“海棠花清新脱俗,谁见不爱?

但实在太好伺候,随手折一枝插进土里便能成活,平日里也无需精心伺候。

倘若我没记错,秋海棠还能入药,有止血散瘀之效。

已然是十分完美了,再添上香味的话,只怕百花都得嫉恨它了。”

母亲正好走进来,听到这番话不禁莞尔:“我平生最爱海棠花,只恨它香味清淡,并不似丁香、桂花这般清香扑鼻。

如今听况儿这么说,倒真有些道理。”

郭圣通心下也颇有感触,世间哪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呢?

便如汉武大帝,文治武功,方方面面建树都不俗。

他在位时大汉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立中朝、改革币制、通西域、兴太学,成就了一个今人难以想象的煊赫盛世。

他是真的有资格站在万世之巅被人仰望的千古一帝,可郭圣通仍然认为他心中亦是有憾的。

可能是偶然想起儿时“愿以金屋贮之”的誓言时,会懊悔和元后陈阿娇究竟也没走到最后。

可能是临终之前托昭帝于霍光后,想起死于巫蛊之祸的长子刘据心痛不已。

如大帝这般辉煌璀璨的人生尚且是如明珠有颣,又何况旁人呢?

人生在世,悲欢离合总是会有的。

母亲盼着她一生都平安喜乐,然而郭圣通很清楚命运已经在不久的将来为她铺下了血泪。

能不能避开?

她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建兴帝已死,更始政权占据了半壁江山,正是所向披靡的时候。

北方赤眉声势虽也不弱,但究竟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毕竟刘秀前世既能为帝,今生又为何不可?

可他为帝了也就为帝了,她怎么就为后了呢?

难不成他为帝后,也像建兴帝那般遣使选美不成?

不对——

她分明是刘秀称帝前嫁给他的,还是大舅做的主。

大舅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嫁给他?

这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郭圣通心下蓦然烦躁起来,这种窥得一角的感觉实在叫人难受。

“桐儿——”

她仰起头来,看向母亲。

母亲笑道:“发什么呆呢?走了,该去王宫了。”

郭况正好也刚刚画完,拿玛瑙镇纸压住四角,吩咐侍女们都不要碰。

一家三口便出了锦棠院,上了马车往王宫去。

大舅母照旧迎在宫门口,将近两年的时光总算叫两家人再见面时自然了许多。

祭奠过先祖后,长辈们喝茶闲聊。

郭圣通跪坐在苇席上,捧了杯梨汁慢慢地喝。

忽听得大舅道:“也不知那刘秀何时过真定来,若是有机会,寡人还真想见见更始帝手下这个赫赫有名的武信侯。”

刘玄于淯水称帝,建年号为更始,时人都称其为更始帝。

母亲笑道:“在常安时那孩子和我们也有些来往,我瞧着人品才学都委实不错,大哥若有机会当见见他。”

大舅母也好奇问道:“也不知蔡少公那谶言会不会应验在这个刘秀身上?”

…………

一片噪杂人声中,没人注意到郭圣通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帘深垂,双手交错紧握在一起来掩盖她的紧张、惶然、不解。

刘秀会到真定来吗?

他来干什么?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来了,而长辈们还因着“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对他很感兴趣。

毕竟,有几人能不信谶言?

《太史公书》中言“****也”,秦始皇为此修长城来抵挡胡人,谁知此胡非彼胡,却是应验在秦二世胡亥身上。

巧合也罢,确有其事也好,就怕他过真定时长辈们出于好奇真要见他。

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前世时,她究竟为什么要嫁给刘秀?

难不成就因为那个谶言?

大舅一见之下,看刘秀确实生的俊朗,像个天子模样?

不如提早为真定国谋个出路?

然后就把她嫁给了他?

怎么可能?

而且,很奇怪的是,她的婚姻大事为什么是大舅做主?

母亲呢?

梦境中为什么没有提到母亲的的态度?

郭圣通摇头,驱赶走心下纷乱的思绪,仰起脸来轻笑着不解地出声问道:“刘秀为什么要来真定?”

大舅道:“新朝虽亡,黄河以北各州郡却都还未曾归附更始帝,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等等割据势力都不可小视,山东的赤眉声势又日益壮大,有传言说赤眉军将渡黄河北进。

更始帝便使刘秀行大司马之事出抚河北,如今只怕已过黄河了。”

彼时南方有民谣唱道:“得不得,在河北。”

河北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民风尚武,更始帝若能得河北,这天下也差不多是他囊中之物了。

如此说来,倒委实是重用刘秀。

就是不知会不会养虎成患。

郭圣通执起茶杯,不再多问。

刘秀想要收复河北,谈何容易?

姑且先静待事态发展吧。

自知道刘秀将至河北,郭圣通便格外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郭况比她还要关心,每日里都不用郭圣通寻理由去问母亲,他便会急急地开口。

“文叔如今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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