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道不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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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这容云鹤未料到,替他出谋划策贪尽钱财的师爷,早就冷眼等着寻时机把这灯芯狠狠燃起来。

邯霖望着贫瘠的大地出神,我心中一动:“你为了今日,也下了不少功夫罢。”

邯霖回过神道:“大人聪慧,虽然君上叮嘱过无需与大人讲,但既然大人猜了出来,也算不得小人抗旨不尊了。”

我冷哼一声:“你这场算计死了不少无辜百姓罢,只为扳倒一个容云鹤,可值当?”

邯霖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叫他们死的,不是小人的算计,而是他们自己的贪婪。”

确实,他这话有几分道理。

可我也能看出,他眼神中有所闪躲。

今年本就收成不好,佃户自当预料到粮食紧缺,但见粮价九月十月不断上涨,反而到十一二月时有逐渐掉价的趋势,便以为粮价越往后越贱卖,匆忙之间都将手中的余粮悉数卖出。

哪里晓得到了年关,家中实在无余粮时,到米店买米时才发现米价突然暴涨,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我们这一路上,目之所及浮尸渐多,到了城东村落,荒田里浮尸遍地,恶臭阵阵传来,野菜及禾苗都被掘食一空。

尸体大多面黄肌瘦,双眼凹陷,嘴唇肿胀干裂,一看便是饿死的。竟然连树皮也剥落不少,有人嘴边还溢出了未消化的树皮纤维,手里握着干草,死状可怖。

想不到这城东佃户聚集的地方,竟已饥荒到了这种地步。

我能理解帝君和邯霖的选择,为了根除盘踞在平城多年的容云鹤,牺牲些被贪婪冲昏头的普通百姓,无伤大雅。

但我绝无法认同这种方式。

人性本驱利,一味放逐,只会君不君,臣不臣,人心沦丧。

我们理应驱人向善,固守本心,遵守规则。

如果人人凌驾于规则律法之上,长久以往,只会蚕食国之根本。

这也许是一条捷径,但绝不是一个人道的方法,哪怕只是一回,两回,都很不人道。

或许佃户百姓一时昏了头,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过于惨重。

道不同,却硬要为谋,如今已然这样,我不说话就是。

想罢朝后看去,帝君低头捂着肚子,步伐缓慢,有些虚弱。

刚才一来一往,策马疾驰,他若不巅着伤口,我名字便倒着写。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心里莫名燥得慌。

帝君额上溢出冷汗,目之所及,死状戚戚。

他虽是一国帝君,手段雷霆,心肠也颇硬,但从未见过如此尸山浮海的景象,一股股烂肉的腐气传入鼻中,难免腹中作呕,步伐虚浮。

帝君抬头时,正见苏阳离看他,对视之间忙装镇定,早晨喝下去的粥已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一咽,尸腐气又钻入鼻腔,一股子恶心冲上头,却见苏阳离全然不受影响的模样,只能攥着拳头硬压。

我们走了快有半柱香的时间,过了稻田不远,看见无数农户错落聚集。

冬日虽萧索,但城郊乡下,也应当有一番清瘦炊烟的模样,真到了这里,才发现这片村落笼罩在死亡之下。

荒芜,死寂,不大好闻的味道。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响,如今这里,饿死的人太多,尸体在空气里暴露过长时间,若有饿了的老鼠蝇中再咬上几口,四处走动,加大传播,怕是,会大面积生出疫疾。

难以根治,却能迅速传播蔓延,数日内周身溃烂致死的疫疾。

那些尸体将死之前,恐怕也与把守的重兵有过接触和冲突,毕竟,比起饿死在城东,不如搏一搏,跑进城内找吃的。

所以,那些士兵,也有染上疫疾的可能。

我眉头渐锁,拧成疙瘩。

看样子,这城东在排查完是否有人染上疫疾之前,还需要封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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