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杀局 3（1 / 1）

高达军的这一番话很实在，不仅让高哲无从辩驳，还直直进了高哲心里。很多时候，身为卧底，他总是在任务与纪律两者间徘徊，抉择的苦涩只能自己一个人品尝，而或许是有过相同的纠结，高达军的话中多了份人性的理解与关怀，让高哲倍觉亲切而温暖。他真得很想告诉高达军，他高哲不是坏人，是自己人！然而，刚才高达军的枪声已经惊动了守在胡同口的四眼文和阿康的手下们，不清楚局势如何发展，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拿着枪往胡同深处跑来。高哲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额上开始出汗，“高队长，我本不想杀——可我不能放过——”他低声开口，拿枪的手有些发抖，可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冲着背后吼道，“们都给我站在那儿，谁也不许上前！”他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喊话时极为忐忑，发出的声音不仅嘶哑，还隐约有点歇斯底里，幸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些人终是没再上前，只不过，他们手上的枪依然没有收回，全体指向高达军。

“高哲，别忘了，我手上也有枪！”将高哲枪口的抖动归咎于杀人前的紧张，高达军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高哲身后那些拿枪指着自己的混混们，便知道自己今晚凶多吉少，很可能就栽到这里了，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就屈服的人，“我开枪的速度绝不会比慢！”他沉声着，目光中显露出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给我垫背！”高达军知道，想要射杀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不过，高哲离他最近，如果时机掌握好，他还是能在死之前把高哲干掉的！

高哲的心里一阵痉挛，他看着高达军刚毅的面容，脸上无比凄苦，“姓高的，想让我给陪葬，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似乎快要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既然不能回头，那就闭着眼睛向前吧！这一次，他不能躲，真得要开枪了！注意到高达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并不话，只是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握枪的手，高哲忙稳住心神，告诉自己绝不能败下阵来。然而，与高达军进行心理战，高哲明显略逊一筹，因为，高达军并不知道高哲的真实身份，也只以为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混混们是高哲的手下，将他们同样视为仇敌，下手毫无顾忌。而高哲则完全不同，他自个儿明白，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并不是他的“手下”或“战友”，而是一群随时可能牵动兽性的“饿狼”，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并协助自己诛杀高达军，可如果他高哲让他们丧失了耐心，他们很可能会从背后给自己几枪，将他和高达军都干掉！相对而言，他高哲是“腹背受敌”，处境要比高达军危险多了。怕自己被高达军打死，也怕身后那些人给自己放冷枪，高哲的精神高度紧张，很快，后背渗出的冷汗就将贴身的内衣给溻湿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短短的五分钟，高哲和高达军的额上就满是汗滴，可他们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对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高哲正在心里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招式可以打掉高达军的枪，结束这僵持的场面，猛然间，胡同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和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阿康的一个手下突然从背后拖着一个人走进胡同，只见他一只手扼住那人的脖颈，另一只手捂住那人的嘴，“他妈的，这个娘们儿鬼鬼祟祟地想偷看，被发现了还敢跟我打——”与他的壮硕相比，他手上的那个人身材娇，确实是个女子，而被人勒住脖子往后拖拽，那女子虽然拼命地挣扎，却依然拗不过这男人的力气，双脚被动地蹬着地退后。不过，走近看到在场众人正拿着枪围住高达军，而高哲和高达军则举枪对峙，宛若石化一般，阿康的这个手下一呆，突然撇撇嘴，将手里的女子使劲往地上一摔，也掏出枪来对准高达军，“这么长时间咋还没把人干掉——”他一直奉命守在外围，刚才听到枪声还以为高哲已经将高达军干掉，而弟兄们正在里面清理现场呢！

“队长——”众人正想从这突如其来的乌龙事件中回过神来，被摔得脑袋七荤八素的女子清醒了，她咳了好半天等呼吸顺畅了才抬起头环顾四周，正好看到被众人枪口环绕下的高达军，不禁尖叫起来。而她这一声尖叫，却令高达军和高哲的枪口同时一抖，纵然两个人都不敢分神，可两个人的心几乎同时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声音他们都熟悉，是东方宇的宝贝女儿东方茗儿！

“东方？”高达军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就窜了出来，老天爷，怎么能这样？他栽在这里也就算了，东方茗儿怎么也来了，买一送一，这买卖也赔大了！“怎么来了？”高达军的脸色急变，神情略微显得慌张起来。他之前开枪的初衷确实是想引警察过来，给自己留条活路，可没想到，枪声引来的人却只有东方茗儿。看到东方茗儿无辜卷入，高达军有些后悔自己开枪的行为太草率了。

“们——要对我们队长做什么？”东方茗儿惊惧地看着此种场景，顾不得自己头发散乱、一身狼狈，慌忙站起身，想要冲到高达军那边去。来也凑巧，之前杨建打电话给高达军的时候，东方茗儿刚加班搞完资料，正准备回家，女孩子嘛，始终对逛街有着无比的热爱，无意中听杨建嘀咕高达军在夜市逛呢，便自告奋勇要替高达军拿资料过来，只不过，她刚走进夜市没多远，就听到胡同里的枪声。若不是能够分辨得出枪声，她东方茗儿也不会循声而来，更不会被阿康的手下逮住，更不会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此时，再迟钝的人，也应该看清眼前的情势吧！可是，到了现在，怕归怕，她还能退缩么？即便力量微薄，她东方茗儿也不能任高达军惨死在眼前而无所作为。

“抓住她！”高哲没有回头，他瞪着高达军，表情复杂，嘴上却沉声喝道，“别让她过来！”东方茗儿的突然出现，又一次破坏了高哲的计划，让他心乱如麻。面对东方茗儿的卷入，他高哲该要如何收场呢？眼下形势，只有放和杀两种选择，不用，放掉东方茗儿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了，可救不了高达军本身就够懊恼的了，他总不能把东方茗儿也杀掉吧？且不自己做不出那么狠毒的事儿，就单她东方茗儿是他高哲的学妹，是东方宇的女儿，还是高冲的心上人这当中的任何一层关系，他高哲也不能够下毒手！

“学长？”东方茗儿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猛然呆住。怎么？背对着自己，站在最前面用枪指着高达军的那个人竟是高哲？“怎么会是？不——学长，不能伤害我们队长——”短暂的呆愣过后，东方茗儿反应过来，情绪立时激动起来。要杀高达军的人竟然是高哲！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此时，被两个男人抓住，她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学长，不要这样，放过我们队长——放过他，求了——”嫌她吵闹，抓她的一个男人用枪柄使劲砸向她的头，枪柄落处，鲜血直流。然而，东方茗儿仍顽强地向着高哲呼喊，哀求着他放过高达军，抓着她的男人怒了，枪柄又一次砸向她的头……

“住手！”高达军大叫着，眼泪却滚了出来，“们这帮畜生，放开她！”听着东方茗儿被打的声音，他恨不得一枪就把那男人给毙了。只是，他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一把枪，只要他把枪一挪开，他立刻就会被高哲爆头，根本就救不了东方茗儿。看东方茗儿任那人怎么毒打，嘴里一直都在哀求高哲放过自己，“东方，保护好自己，别再求他了——”高达军真得急了，看着高哲的眼里都快滴出血来，他吼起来，“高哲，别这么冷血，她是东方茗儿，是弟弟的女朋友，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快让他们停手——停手——！”听着东方茗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那男人还在继续施暴，高达军心急如焚，拿枪的手一直在抖。“再不让他们停下来，我就开枪了！”

东方茗儿痛苦却又坚忍的声音不断凌迟着高哲的心，可高哲除了听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心里千万分痛恨自己，高哲亦强压抑住自己心绪的起伏，尽量让自己做到无动于衷。对上高达军愤怒而又希翼的目光，听着他让自己放过东方茗儿，看到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为了不想继续折磨他们，也折磨自己，高哲吸了口气，故意漠然地摇了摇头，轻声反问，“——想让我放过她？”嘴角似有似无地扯出一抹笑意，然后，他突然将目光下移，放到高达军对着自己的枪上，恶毒地努努嘴，“放不放过她，得看高队长的表现了！”

“卑鄙！”高达军很快便明白高哲的意思了，纵然他想跟高哲一决胜负，可也不愿意东方茗儿被他所累，于是，他咒骂一声，没再多什么，缓缓放下了对着高哲脑袋的枪口。“可——”他想跟高哲可要话算数，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枪口刚放下，高哲手里的枪口蓦然下移，根本就不给他把话完的机会，立时朝着他的胸口就开了一枪。“砰”，高达军背后本就是墙壁，此时，子弹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墙上，可残存的意志还是令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哲，而高哲发出一枪的同时，猛然上前，也不顾身上是否会被染上血迹，将他直按在墙上，将脑袋凑到他耳边，“对不起，我会把命——赔给的！”高哲的神情肃穆而哀伤，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在高达军耳边着，只是，他不知道，身体缓缓下滑的高达军是否还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