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高门逆子 4（1 / 1）

三日后，高家。

高天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警察，并不引人注目，而他的葬礼却来了好些人，大部分都是警察。高冲还没有适应老爸已不在的事实，总是随着方星柔在老爸灵前哭个不停，而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们看到来了那么多穿制服的警察倒也显得拘谨起来，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让葬礼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陈飞和东方茗儿跑前跑后，招呼着，忙得是满头大汗。

陈飞正跟高天明的老同事们寒暄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往门口一看，竟是江馨雅。陈飞一愣，赶忙走过去，“馨雅，你怎么来了？”他知道，高家人并不知道江馨雅的存在，不知道高哲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女孩。对于江馨雅的到来，他有点意外。“陈飞，我也想来送送高伯父——”江馨雅低下头，看着陈飞，有点忐忑。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来参加高天明的葬礼是不是合适，但是，她心里有着强烈的意念就是想来。陈飞似是知道她的为难，连忙上前很“哥们儿”地揽过她肩膀，“来，馨雅，我带你到里面去！”江馨雅本来还有点胆怯，但有陈飞在身边，她安心了许多。进去见了方星柔，陈飞没敢提江馨雅和高哲的事，只是说江馨雅是他的朋友，方星柔倒也没觉察出什么，只是简单地道谢。

没过多长时间，高家就挤满了人。在一大群警察中间，杨建、王新雨和冷强格外引人注目，毕竟，作为警界独当一面的精英们，能同时出席高天明的葬礼，倒是不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冷强，被高哲重伤痊愈后仍未复职，却也不计前嫌，来此拜祭高天明，是众人想不到的。而作为在场警察官衔中最高的一位，东方宇的出现则更让人意外。有人还记得，当年害高哲一蹶不振、走入邪路的罪魁祸首正是东方宇，要不是他的过错，高家岂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怎么还有脸前来呢？东方宇一脸肃穆，眉宇间有种解不开的愁绪，看着灵堂里高天明的遗像，脸色更是沉郁得可怕。他是和祝岩一起来的，出差回到东海，他就听说了高天明的死讯，也知道了车祸是如何发生的，乍一听此，他就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缓过劲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是意外还是阴谋？直觉上，他并不认这是单纯的意外，但叫人调查过肇事司机还有一些目击者，所有的证据都是完美得无懈可击。即便他有所怀疑，面对证据却也无话可说。然而，不管怎样，东方宇都知道，高哲是那么深爱家人，高天明在他面前被车撞飞那一幕会深深刺激到他——高哲会伤心，会自责，会情绪崩溃，还会恨死他东方宇。可事到如今，他东方宇唯有面对，还能怎么样呢？看着高天明的遗像，严肃的脸上目光仍然犀利，似乎能洞察世间的一切，东方宇一鞠躬，心里却满是歉意。老高，真是对不起，要不是我选中你儿子作天使，你家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你也很可能不会死——对不起，真得对不起！你一直都没能知道你儿子高哲是警察而不是混混，没能知道高哲是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孩子，原谅我暂时不能公开他的身份，还你高家一个清白的名声，不过，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为高哲正名，把你们高家失去的东西都找回来——

突然，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空气中涌动着异样的气息。高哲就在这种静默中，走进院门来，他神情肃穆，周身的黑色突显了脸色的苍白。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身着黑色紧身短西装、时尚气息仍旧浓烈的陈玲玲。众人清楚，即便高哲是不受欢迎的人，但他毕竟是高家人，是高天明的儿子，他们这些外人没有资格阻止他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因此，虽然院内人很多，但大家都自动为高哲闪开了一条直通灵堂的通道。没有迟疑，高哲顺着这条通道，一步步向前走着，可每走一步，他的心痛便加深一分。目光盯着通道尽头高天明的遗像，高哲的脚步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幸好身后的陈玲玲及时扶了他一把，才让他稍微止住悲伤，大步走到父亲的灵前，跪了下去。

“高哲，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滚——”高冲用手指着高哲吼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看高哲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他愤怒地冲上前来拉扯高哲，想把他赶出去。“你这个混蛋，害死了老爸，还有脸回来——”要不是陈飞拼命拦着，他不会只打到高哲一拳，他声嘶力竭的狂吼着，控诉着高哲的罪行。混乱中，方星柔脸色苍白，想到高天明的死是高哲导致，而高天明和高哲都是她挚爱的亲人，她承受不了这种噬心的痛楚，又晕了过去，众人慌乱成一团，“高哲，老爸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想害死老妈么？”高冲没有再对哥哥动手，抱着方星柔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多么让人辛酸的场面啊，可跪在那里的高哲似乎都没看到也没听到，甚至连眼泪都不曾流下一滴！这该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啊！别说死去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就是陌生人，看到如次恸哭的母子也会动容吧？指责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全都向高哲袭来，锐利得像是一把把箭，刺穿高哲的每一寸肌肤。

一直呆望着高天明遗像的高哲突然笑了，笑容温暖得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竟然在笑？父亲死了，而他却在葬礼上明朗笑着？身为人子，真是大逆不道！

扬起唇角，高哲缓缓起身，柔和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似乎想把每个人的身影都牢牢地印在脑海里，而那抹迷倒众生的笑意啊，却隐隐少了那种叫做灵魂的东西。爸，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出现会让妈和弟痛苦，会将葬礼搞得一团糟，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请原谅我这次的任性和情不自禁吧！因为以后，我可能再也无法出现在这里，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踏出这个门，我将堕入地狱，永不再回来！就让我这放肆的笑成为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吧？但请您放心，即便我会像魔鬼般生活，却依然会守住底线——你们想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想活着，对不起妈和弟；死了，也没有脸去见您——

“高哲，你——”高冲看着高哲脸上挂着的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一直在抖。眼前这个放纵笑容、无所顾忌的男人真得是他哥哥高哲么？是那个他仰望了那么多年的偶像么？一时间，心里有种东西碎裂得彻底。

贪恋的目光扫过方星柔和高冲，激荡起温柔的情怀。高冲，你若是恨我，就赶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我若是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老妈——不管我是在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竭尽全力让你们幸福——挪开眼光，扫向另一个人，这世间，值得他回味的人却也不少，他正试图扯断那所有的牵绊。

高哲在冲着自己笑！东方宇突然感到惊恐，心脏随着高哲的笑漾开而抽搐着——认识这么久来，除了骂他老东西臭老头，高哲从未这般对他笑过，可为什么，他总感觉这种温暖而又疏离的笑容背后正酝酿着一场悲剧呢？

刻意略过东方宇脸上的自责与关切，高哲扭过脸，目光轻浅地滑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好人一生平安！你们大家，都好好保重吧！陈飞、祝岩、杨建、王新雨……梁洪涛、冷强、江馨雅——啊，馨雅，她竟然也在？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面对这个身着黑色连衣裙、面色白皙的女子，他的心里却没有办法不泛起涟漪。她哭了——高哲的心痛中又夹杂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很想走上前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很想叫她的名字，跟她用轻柔的嗓音对话；很想……回到过去，永远定格在两人美好的画面——不可能了，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爱情，又凭什么奢望爱情？笑容变得有些凄迷，高哲，既然回不去从前了，你又何苦再自欺欺人呢？亲情都已经消失殆尽，还有什么是你有把握拥有的呢？结局早已注定，你若是贪恋海市蜃楼般的爱恋，也只会多害了一人而已！“走吧——”猛然转身，高哲拉着陈玲玲，大步往外走，脚步仓皇而又坚定。@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