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兵道与武道(2 / 2)
孟帅本来也打算专精武道,但听到他不屑一顾的口气,却忍不住道:“你这样看不起兵法?要知道武道不过一人敌,兵法只是万人敌。你武功再厉害,能够抵抗千军万马么?”
陈前道:“千军万马何足道哉?我可一刀斩之。”
孟帅反而好笑了,道:“你道你是唱戏么?还‘一剑能挡百万兵’?”转而想起了水思归,便觉以他的神乎其技,应当能当百万兵吧?当下改口道:“就是世上有以一当万的人,那也不是你。”
陈前抬眼皮道:“是你自己有问题吧?你说千军万马来杀我,能指挥千军万马的人,当然是军事的顶尖人物,我当然要把自己放在武道的顶峰来谈论。不然你说现在的我,就要把处于军事上,跟我层次差不多的人拿出来比较,他们也就指挥个几百人,还不是被我一刀破之?”
孟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被古人用逻辑打败了,过了一会儿,道:“就是个校尉,也可以指挥不少人马,几百个人一拥而上,你确定你能胜利?”
陈前道:“一拥而上?我会让他们一拥而上?只要一刀斩去几个头颅,连续几刀杀掉几十人,杀的血流成河,千人以下的小队必然溃败。”
孟帅道:“你说的那是乌合之众吧?我说的可是令行禁止的军队。”
陈前道:“我说的就是军队。什么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你听兵书上胡吹?我来告诉你,能够在两军交战时,有路可退的情况下,减员一成而不溃败的,就是铁军。减员两成而不溃败,就是神军。减员三成而不降,不溃,还能形成战斗力的,反正我没听说过。区区千人队伍,经不住我一刀之威。”
孟帅觉得他说得太过武断,但他毕竟没见过真正的军队,又说不出有理有据的反驳,只能道:“你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陈前道:“我就是在纸上谈兵。这些兵书也是纸上谈兵,看那些兵书,谈到带兵,无非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同甘共苦种种手段,要把军队训练的如臂使指。可是再怎么如臂使指,也改变不了军队只是一群由普通的怯懦、怕死、意志薄弱的碌碌终生组成的合体的本性。”
他用手撑着桌子,冷笑道:“当然将兵的手段有高下,一些将领当然能通过激励或者欺骗甚至威胁的手段,把军队打造的好似热血无畏,但是那是在对付另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的时候。一旦遇上绝对的武力碾压,这些人根本消除不去的贪生怕死的本能就会爆发出来,四散溃逃。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不会被士卒抛弃的将领,也没有真正铁板的军队。把时间浪费在不知何时就会功亏一篑,身败名裂的军事上,不如习武的来得痛快。”
他的手放在刀上,道:“我选择武道,是因为我的刀绝不会背叛我。”
孟帅听了他这篇长篇大论,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见过多少军队?就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听说过万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历尽艰险,险死还生,最后保存下火种,生生不息,以致最后燎原的军队么?你没见过的东西,就敢说不存在,那我只要坐在这里说世上的高手都不存在,我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中二之气冲云霄而已。”
他说完,又想到这时是冷兵器时代,士气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制约因素,他自己也不十分了解,便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道:“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善于与人交往,所以就认为人和人的交往不可信了吧?你一想到当了将领,居然要与几万人交流,还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深感恐惧,因此逃避,是不是?”
其实他有一句话没说——你是不是以前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背叛,因此认为旁人都不可信,只有刀才可信?这话听着可是够悲哀的。
然而......倘若真是如此,这句话就是揭人疮疤了,孟帅不习惯这么干,因此这句话就咽下去,没说出口来。
但这句话还是激怒了陈前,他忽的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孟帅,目光比之那天他从大雨中浑身浴血的走出来,更加锋利,并带有一丝深寒。
孟帅也不客气的对视,他没练出什么锋锐冰冷的眼神,气场也不见得如何强大,如果有人旁观,或许会觉得他被陈前秒的渣都不剩。
但就他本人来说,丝毫不退让,也丝毫不回避。
过了一会儿,陈前冷冷开口道:“现在我来问你,你是要在兵道上一路走下去了?”
孟帅道:“当然不可能,我也专精武道。”
陈前一怔,哈了一声,道:“什么?那你刚才说这么多?”
孟帅道:“我专精武道,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无关。喜欢什么,就要把其他的选择踩在脚下,把它们说的烂泥也不如,那得有多幼稚?”
陈前道:“理由呢,你抛弃被你吹捧的天花乱坠的兵道,选择武道,没有值得一提理由么?”
孟帅道:“我喜欢。”
陈前怔住,过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下文,道:“就这样?”
孟帅道:“这还不够?千金难买我乐意啊。好吧,那我再加一条理由,军事的顶点我看见了,就在大齐朝廷的金銮殿上。武道的终点,我现在还没有看见。那好像是一条无穷无尽,不知通到哪个世界的道路。非常的......迷人。”
他目光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七彩斑斓的新世界,道:“比起看得见的成果,还是看不见的未来更吸引人。”
陈前听了,嗤笑道:“这个理由,也还......可以吧。”当下推开桌椅,转身出去。
孟帅拿起兵书,又看了一会儿,等到一只蜡烛燃尽,这才收拾东西,慢悠悠的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一直在墙角看书的文官抬起头来,笑道:“这两个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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