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予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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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对王城的疼爱关心,宛如利刃尖刺在凤子孝的心头剜血,奶奶不爱,父亲不疼,地位尴尬,居然还是凤家长孙,甚是可笑,如今岁数已近二十,依照凤家传统,这个岁数也该经受一些事情了,可凤博武却丝毫没有与长子凤子孝分忧家事的打算,不止如此,对于凤子孝也总颇多意见,责备他好高骛远轻浮做作,与寡言冷淡的凤子轩相比,他这个哥哥倒确实轻浮气躁些,与凤子轩比去也就算了,谁叫他生不逢时做了哥哥,年纪小的得长辈疼爱些还能找谁埋怨去吗,但那王城算是哪路的,竟然连那初次见的古怪和尚都只看他和子轩。

每想至此,凤子孝便郁闷积火,在外要守着客套不能发作,回了自己屋里就没得好忍了,屋内墙角竖着一根粗木桩,本应套着一圈厚棉靶子此时已经除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棍,木棍前直挺挺站着凤子孝的随侍朱宇,朱宇面若死灰毫无情绪,衣衫尽除背手交缠木桩靠立着,凤子孝选一副拳套戴上,对准朱宇结实的腹块猛击,每一拳都压缩着他的怒火愤怒,对凤子轩的恨,对这个家,对一切忽视他才是凤家长孙的人的恨,拳套冰凉的软皮积蓄凤子孝拳头的火热温度,将朱宇身体的每一处当做目标,虽粗暴发泄愤怒,可凤子孝控拳极为精妙,每一拳都不落在同处,特别是绝不会将伤痕落在朱宇本就死寂的脸上,直到朱宇上身几乎被渗红血斑布满,通红印子的身体像是着火似得凄惨,但在凤子孝猛烈的拳击下,朱宇居然没有一丝痛苦皱眉。

凤子孝发泄了怒火,随意将拳套丢去后面,在他身后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见凤子孝丢了拳套在地上,惊恐地拾起地上的拳套,得救似得跑回后屋去,后屋那里扮演的门缝中,也有四个孩子正压在门边透过缝隙观望正屋的情况,拾了拳套的孩子回去后,后屋的五个孩子立刻就将后屋的门关上再没人敢出来。

朱宇将白衣套回身上,虽刚才被打时没有出一声疼,布衣纤维摩擦全身撩起火辣辣的刺痛,终于让他难以隐忍的皱了眉。

凤子孝勾挑不悦的眉尾道,“疼?”

朱宇木楞的摇着头,但再顽固的忍耐也无法抵挡自然的反应,强忍痛意的他咬紧牙齿,两腮鼓起的肌肉堆积着他全身散开撕裂的刺痛。

凤子孝变态的微微笑道,“现在吃点儿苦,以后就不会那么苦了!委屈你跟着我这种没人疼的少爷,你是不是特别不甘心呀!”

“不会!”朱宇空洞的声音传递着畏惧和恭敬,“能随侍您,我很高兴!”

朱宇比凤子孝年长五岁,在凤子孝三岁那年被老夫人选去做了他的随侍,偏巧了那时也正是凤子轩出生,家人的目光全从凤子孝的身上转移去了凤子轩,子孝年幼任性,失去了过去的宠爱,便喜欢拿房里的朱宇发泄,朱宇不敢放肆抵抗,只能认命挨打,从朱宇伺候凤子孝起的这近十五年里,他几乎都是在被无缘无故的责打中度过的。

并非朱宇懦弱,而是他无法反抗,也不愿意反抗,他的身份是少爷随侍,无论凤子孝如何虐待他,他在外的身份也不必寻常下人,便如众人对待李悦那样,但凡同时佣人的,见着他也得恭恭敬敬弯腰作礼喊一声‘朱宇哥哥’!

不为别的,就因这一声称呼,就值得朱宇甘愿受了凤子孝这十多年的责打虐待,做佣人的不可能心甘情愿一辈子如此,而在凤家也是给人机会的,这机会既是机缘幸运,也有自己一番努力作为。

朱宇这样的便算是幸运的,老太太见着喜欢就拨去给少爷做了贴身随侍,这是多少人求菩萨都羡慕不来的,能跟在少爷身边的人,老太太日后自然得眼的机会多,若再有少爷喜欢说上几句好话,这以后便有机会得老太太或者少爷做主,将他和家里的女眷配去成婚,如此可就算是有了一半功德,少爷们身边随侍成婚,在家里算是一件大事儿,就连老太太都要随礼的,而随侍的孩子,在同辈孩子当中也最有头脸,待遇享受都高人一等。

朱宇虽清楚他服侍的凤子孝并不最得宠,可无论怎么不得宠,这凤家长孙的地位雷打不动,就算老太太再如何宠爱另两个孙儿,他跟着凤子孝也总有他的好处,再不济,待凤子孝成家立业,他这随侍也算终了差事,老太太给他在家中指一女子娶了,再得一子半女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

待在风子孝身边受他虐待虽辛苦,可也好过别人,与他同辈的那些孩子,或还在学艺未精,或早早断了念想就去看家护院了,要在凤家混出个模样来,那都不是轻松的,,凤家人头数数,前前后后东南西北,除了那些还在学走路说话的,至少得有百十人口,精益求精里还有些是打娘胎里就有的优势,厨子的儿女怕是还没喝奶呢就先尝过油盐酱醋了,衣匠的孩子拿笔之前先学的是穿针引线,还有管药的,管财的,几乎都是世袭。

佣人能有的体面,从少爷随侍里能看出来,那些跟随了凤家几代管事儿的,也都是风光无限,如账房曹先生,曹坤能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都肆无忌惮,可见气派,而凤老太太与凤博武放心将隐秘之事交由他做,也能看出对其信任匪浅。

陆甲在后山洞里已被折磨了数日,残存一点儿人性只为求死的渴望,曹坤的残酷已超出残忍可形容的十百千倍,他玩弄生者直到他们求死,方才心满意足,红芯烟灰按压在陆甲硬化成菌毯的皮肤上,曹坤吐着烟圈儿对陆甲肆意笑道,“陆先生这身油水也差不多消减了,再养也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了,这几日顾着去给您挑选了块上好的梵木,可您这体态怕是做了好的棺木也放不进去,这会子好了,消减了这些油水,您也能好生躺在里面了!”

陆甲意识渐消,全靠了每日三袋子补足营养的药水吊着,隐约听见曹坤话里的意思,居然有些兴奋,甚至强迫自己笑了,他等的就是曹坤的了结。

可曹坤又怎么会轻易结束,他还有事儿没有完成,俯身下去,轻声问道,“陆先生,最后还请回答我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告诉了您,凤家后山有稀奇宝物,让您费了心思想要这片地的!”

陆甲毫无动静,也不只是听见没听见,反正便是安静无声,陆甲又笑道,“陆有为小朋友期中考得了满分,老师奖励了他一盒画笔,他拿着画笔画了一副画,您看看画的怎么样,哎哟,我给忘了,您怕是看不见了!”

曹坤从怀里取出一张画纸,画纸上三个简约的人形,手拉着手,中间那个矮小一些,左边是个细长的女人模样,右边那个则是肥胖的男人形状,陆甲双眼已浊早已看不见了,紧张激动下,无意识的动了许久不曾努力挪动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儿力气,像是硬扯枯木一样发出的撕裂折断的声音,他吃力的想要伸手趣摸索画纸可能的位置,嘴里痛苦呻吟道,“有为,你把我有为怎么了!”

曹坤突然将手一收故意挑逗道,“哎,啧啧啧,你儿子在学校乖乖的,好得很呢,可要是你不乖乖的话,他可能就不太好了!怎么样,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陆甲很清楚曹坤心狠手辣,绝不仅仅是威胁那样简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坤伤害自己的儿子,陆甲咬着牙缓缓说道,“是我偶尔间听来的!”

“偶然间!”陆甲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身后一直跟着的佣人立马靠了过去,双腿像椅背一样让他靠着,“在哪儿,听谁说的!”

“是一个算命先生!”陆甲费力说道。

曹坤一听,大声喝道,“算命的,你糊弄我呢!”

陆甲粗喘着回道,“我没有骗你,的确是一个算命先生,我带家人去将军山玩,山间小亭子里有个驼背老人,开张算卦,我好奇就让他给算了,谁知道他竟全说中了,就连我儿子小时候换过名字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觉得他高明就和他多聊了几句,他说与我有缘便有一个秘密告诉我,说了凤家后山是块风水宝地,谁有了这地,保管家族旺盛,我因信他,所以才千方百计想买下这里!”

陆甲断断续续说了这些,使完了力气,一句话也接不上了,使劲儿的喘息。

曹先生想着陆甲受了这样的折磨,不可能胡编一些糊弄自己,再问也不过费时间,打腿站起来,叫了门口守着的人进来,将残躯的陆甲抬出洞外,腐朽的身体已经散发出死息,两个大汉忍受着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将陆甲抬到洞外不远处一个土坑前,坑里放着一口梵木棺材,从简略构造上可以看出是赶制的,两个大汉将陆甲丢放在棺木里,顺势便要将棺木合上,曹先生忽然制止了他们,跨一腿迈入坑中,将手里的画纸放在陆甲腐破露骨的手指间,伪善作笑道,“陆先生,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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