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伤阴德的(1 / 2)
渗凉的秋雨如瀑泻下,两个踉跄的身影艰难的在荒野泥地中拔足前行。
关氏人至中年,今日又遭逢巨变和惊吓,此时已经快要坚持不住。郑婷却仍然不断在她耳边提醒道:“母亲,方才我与您说的话您都还记得吧,到时见了人,万万不可说错了话!否则你我都难逃牢狱之责!”
关氏几近崩溃的神经终于无力再承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郑婷被她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母亲!”关氏半个身子靠在女儿身上,虚弱不堪:“还有多远?怎么还不到?”
“前面就是城外短亭了。”冰冷的雨水拍在脸颊上,郑婷也无力再多言,只半拖半拽着关氏往亭子里挪动。
短亭中已经有几个过路人躲在其中避雨。郑婷脚步在停在不远处,想了想,将手上的泥水抹一些到脸上,才又带着关氏往亭子挪过去。里面的人一见她们二人如此狼狈,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纷纷停下口中的闲话,朝她们打量过来。
郑婷尽量低着头,扶着关氏过去。便有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妇人与她们招呼道:“这位姑娘,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生如此狼狈,这是你母亲吧?这样下去,恐怕得生一场大病啊!快坐下歇歇!”
郑婷扶着关氏在角落里坐下,朝她道了谢,并不答其他的话。几个人见她如此胆小内向,也不好再多问,纷纷又拾起方才的话头。这妇人看上去是个热情多话的,怀里抱着个包袱,旁边放着一只小篮子,粗麻蓝布掩映之下,露出几只鸡蛋来。
她身体前倾,与对面的一老一少爷孙模样的人说道:“我这趟进城是来探望我闺女的!她才生产,又是头胎,一家人紧张的很。虽是个丫头,公婆也疼的跟什么似的,可叫我着做娘的窝心!”
对面坐着的老丈慈爱的摸着孙子的小脑袋,笑道:“头一个,是男是女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母女康健,来年再生个小子,正好凑成一个‘好’,那才是一桩美事。”那妇人听了这话,喜不自禁,连连笑道:“多谢您吉言!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稳和美便是。”
关氏本来闭着眼睛,听了这话不由想起自己刚满月的外孙女来,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嘴唇微微颤了颤,见郑婷目光警惕的望过来,到底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旁边一个青年大汉这时插嘴道:“这话说的是,俺们朴实人家,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俺家婆娘就整日羡慕那些皇子公主,到头来又怎么样?前日里才风光大嫁的什么公主,现在便要看着相公另娶新欢,啧啧……”
郑婷正尽量将衣服上的水拧干,听见这话不由手上微颤,自觉地脊梁骨没来由的一凉。好在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鲜话题上,根本没人注意她的异常。
“这位说的可是当朝李相爷那位掌上明珠,太皇太后新认的孙女福嘉公主吧?我倒是也听说了。”四旬妇人立刻捡了话头接口道。
“就是那位。所以说,这权贵人家的事,一天一个样。”那青年大汉先是感叹,接着又不屑道:“只是不知,那郑将军之女,即是有先皇的口谕傍身,那上京有才有貌的世家子弟又多得是,怎么就偏偏选了人家的相公?”
“嗨!你是个男人家,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事!”那大婶仿佛活了自己年轻时的春心,说的头头是道:“好男人虽多,可这女儿家一旦芳心许下,便多半一生难以回转,说不定这郑家女早已芳心暗许,可惜被人捷足先登!这没落世家的女儿,到底比不得人家公主。再说,虽是后进门的,却也是平妻,不过比那位公主低半个头罢了。能嫁给心仪之人,又能尊享荣华,自然是处处如意喽!”
郑婷这厢听着,心中着实震惊不已。这才几日的时间,甚至宫中还没有给郑家答复,怎的他们竟然已经知道的如此清楚?他想到郑栩说的背后那人,难道,她当真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不成?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想踏上另一条路,去享有那种登高望远的人生。而不是窝在没落的郑家苦苦坚持那些已经难以凝聚的自尊和高度。
那大汉连连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却又不想同妇人争辩,只说道:“说到这郑家,我从前到没太留意过,竟是不知他家现在都还有什么人?”
“这我倒是知道些,因我那女儿的姑婆就是在郑家厨下做事。所以对郑家的事情知晓一二。”妇人说起闲话,越发有精神,根本不顾人家是不是愿意听,只是说开了过过嘴瘾,一拍大腿说道:“这郑家呀,不过是孤女寡母,儿子是郑将军死后过继的,并不是什么稳妥人,家里仅剩的一间胭脂铺子,在他手里越发经营不善,现今,日子过的很是拮据。”
大汉听了两句并不很感兴趣,只是随意应和的两声:“这样的人家,光是要面子,里子早就掏空了。”这时,亭子里一直没吭声的少年抬起头来,到底是青春少艾的年纪,对郑家姑娘颇感兴趣些,问道:“那郑家姑娘既然指明了要嫁到王府去,想必相貌上是不差的。”
“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郑家规矩大,两个姑娘一嫡一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闲哪里见的着?”
那少年人不信,说道:“这却奇了,再是金贵的闺秀,出门不算,在府里总不会整日蒙着脸,那些个下人多少也是见过的吧?竟一个影都没见过?难不成这郑家的姑娘是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那妇人一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色,道:“郑家总共不剩多少银钱,因此这郑家的下人,除了几个主子身边贴心的,其余都是做完活计就走,并不是长工。等闲连主子的面也见不着,遑论两位姑娘?再者,说到这事,倒有一件稀奇的。”
“哦?什么稀奇事?”
“我也只是听人说,作不得准。此时权当消磨,就说与你听罢。”妇人见雨小了,便拿过篮子挎在臂间,随时准备走的样子:“先前别人并不知道郑家有先皇指婚这档子事,只知道郑家两位姑娘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曾有人上门说亲,只是郑家太太并不给嫡女说亲,只说庶女。却又都没说成,后来才从人口中听说,原来是郑家庶女心气儿高,门槛低的不愿意,门槛高的又凑不足那些许嫁妆。至今也没定下个人家!”
此时先前那老丈忍不住开口说到:“唉,不对不对!我家那老婆子正是稳婆,一个多月前还到郑家给一位小妇人接生,若说他家嫡女要嫁到王府去,那有孕的小妇人定是他家庶女无疑。”
此时亭子中的人都朝老丈望过去,一脸的新鲜。那老丈只好说道:“他家那位女婿是入赘到郑家的,着实是位俊俏郎君,只是无父无母无银钱傍身,又受了郑家的救命之恩,这才给郑家做了上门女婿,大概也是没多久的事?”
众人一脸恍然,那少年摇头晃脑道:“你无聘礼,我无嫁妆,倒也顺理成章,免了许多麻烦。倒是那郑家嫡女,既然是早就定好要嫁到上京显贵人家的,自然藏得紧,倒也说的过去。只是难见佳人真容,当真可惜。”
一旁郑婷听了不禁觉得好笑,这庄故事说的有条有理,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母亲只给郑娇说亲没错,因为她一直就是要给自己找个上门女婿。而赵施没有银钱做聘也没错,但赵施并不是无父无母,他是压根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关氏一年前在街上看见一身浓郁书卷气的赵施被一群乞丐所欺,联想自身一时落魄,于心不忍,这才捡了赵施回来暂住,本来只是无心之举。谁曾想,他洗洗干净之后,居然那样俊美。原本眼高于顶的郑婷,顿时觉得芳心萌动。
赵施随身只有一块木牌,上面仅刻着一个赵字,他又受了郑家的施恩,所以给自己起了名字,唤作赵施,以求不忘郑家恩德。但他一直想不起自己的籍贯身份,因此,与郑婷在郑家简单操办了婚礼之后,一直没有到官衙备案。
这,却无意中成全了郑婷。
而郑婷,也是深深知道这一点,才会大胆选择杀人灭口。
现在,没人知道她已经嫁过人,还生过一个孩子。至于完璧之身,她有无数办法可以隐瞒。
↑返回顶部↑